【《爱乐》:杰奎琳·杜普蕾的故事(附图)】
20岁出头的年纪便成为国际古典音乐舞台上一颗璀璨的明珠,杰奎琳·杜普蕾,这位伟大的大提琴演奏家却在1987年因受到多发性硬化症的困扰悲剧般地离开了自己挚爱的演 奏舞台。
杜普蕾的动人之处在于她的真实,她的自然,和她充满光彩的生命力。她的一生实在太过传奇,又太过浓烈,她以极大的才华征服了世界,又以一种近乎悲剧的生活结束了自己的演奏生涯,甚至是生命。她在音乐界以惊人的才能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她的名字与作曲家埃尔加紧紧相连。
对于我们这些成长在杜普蕾绝世天赋的光环下的人们,似乎很难相信如果杜普蕾还在世,那么这个月将是她的六十岁生日了。杜普蕾的音乐会活力十足,令人激动,至今仍然栩栩如生地印刻在我们的脑海中,一切仿若昨日。杰奎琳·杜普蕾有着磁铁般让人无法抗拒的个人魅力,她将自己的内心情感同她无限年轻的自信与活力互相融合,她的音乐是她生命的延伸,是她心血的熔铸,她的音乐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即使是杜普蕾最为狂热华丽,只凭直觉的即兴演奏,她也能赋予其中一种令人瞩目的洞察力,穿透自己和听众的内心世界,让听众一瞥其富于创造性的灵感之源。这种朝气蓬勃的热情同永不老去的慧质的结合,赋予杜普蕾的演奏以不朽的价值和意义,并且完全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
杰奎琳·杜普蕾在英国的公共演出生涯仅仅持续了十年多一点的时间——从她16岁在维格莫尔音乐厅(Wigmore Hall)登台首演到1973年2月在伦敦举行最后一场音乐会为止。而她的国际演出生涯则更为短暂,杜普蕾在音乐上的黄金时期甚至可以浓缩四年时间。在许许多多音乐家刚刚开始自己职业音乐生涯的年纪,杜普蕾却已经别离了挚爱的音乐舞台。
幸运的是,杜普蕾所录制的唱片的影响力一点也不逊于她在音乐厅的演奏,我们一样能从她的唱片中听到她青春不羁的音乐,感受她开朗投入的个性。即使是在录音棚里录制唱片,杜普蕾依然像登台演出那样用尽每一分气力同听众们进行交流,仿若眼前的麦克风根本不存在,正是这个原因,听杜普蕾的唱片就像听她的现场,她的情感和心声。
杜普蕾最钟爱的唱片制作人苏维·拉伊·格拉布回忆说杜普蕾是最理想的唱片录制演奏家,她在录制中充满耐心,理解力非常惊人,同杜普蕾合作录制唱片永远是一种快乐的经历。
许多无法亲身听到杜普蕾现场演奏的青年音乐家几乎都是通过杜普蕾的唱片开始喜爱她的,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就是在少年时期通过杜普蕾的LP唱片逐渐认识并熟知她的,“那时候,我对她的音乐简直五体投地,”马友友说,“她的演奏像是要跳出唱片向你扑来一样。杰姬的魅力是无人能挡的,她演奏的活力以及触感让人激动不已,她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演奏者,她手中的音乐永远是随心而动的。因此,她的每一张唱片都是一种全新的音乐旅程。”
杰奎琳·杜普蕾1945年出生于英国,她的母亲艾丽斯是一名优秀的钢琴家,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上学时成绩优异,不论在钢琴、作曲、和声、听力训练等项目都得过奖,也拿过奖学金。在嫁给德瑞克·杜普蕾之后,她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在自己的孩子中寻找天赋的影子。
她的三个孩子席拉莉、杰奎琳和儿子皮尔斯都拥有音乐才能。姐姐席拉莉钢琴学得很快,演奏具有敏锐的鉴赏力。皮尔斯最后则选择了单簧管,杰奎琳的表现最令母亲骄傲。据说,杜普蕾九个月大的时候就会重复在她的高脚椅子上敲出节奏,18个月大就会哼《咩!咩!黑羊》曲调。在她还没有度过第四个圣诞节,杜普蕾就会唱《离开马槽》给妈妈听,不但唱得字正腔圆,而且还带着一种感情。
姐姐后来选择了钢琴,又在长笛演奏上有很强的表现,杜普蕾选择大提琴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直觉。杜普蕾非常清楚地记得5岁生日前的一件事:“我记得有一天在家中的厨房里,抬头看那一部老式的收音机。
我爬到烫衣板上把它打开,然后就听到介绍管弦乐团乐器的节目。那一定是BBC的“儿童时间”。我对那个节目一直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但就在大提琴出来那一刻,我立即就爱上了它。这个乐器里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话,从此,它就成为我永远的朋友了。”她后来对母亲说:“我要制造这个声音。”
在杜普蕾的大提琴学习过程中,母亲艾丽斯起着别人无法做到的作用。她模仿朋友的做法为杜普蕾编写儿童大提琴的曲子,上边图文并茂令人着迷,小杜普蕾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母亲一起练习曲子,她刚练熟了这首曲子,就准备创造新一种的声音,于是艾丽丝就会按她的意图再写一首新歌。《杜普蕾的第一本大提琴书》写于1950年3月,里面有14首歌曲。两个月之后,妈妈已经需要为她准备第二本书了。
大提琴是一种很难演奏的乐器,对小孩子来说更是如此。它的弦比小提琴要粗,音符之间的距离也长,肌肉的控制也要更完美。杜普蕾在成人的大提琴上演奏不但克服了这些问题,而且适应得非常快。许多年之后,杜普蕾曾经对别人说,只要看见别人面露惊讶之色,她就知道自己演奏得“相当的好”。
“我对音调的感觉极强,所以我知道如何去演奏。对我来说,拉大提琴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了。我喜欢以真实自然的感觉去演奏 ,我觉得很好奇,单单凭着这两样东西,就能够发出这么美妙的声音来”。
杜普蕾的音乐潜力表现得十分突出,她日后赖以成名的演奏气质自小就十分突出,她的老师威廉·普力兹(William Pleeth)说:“她浑身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旦它喷出了岩浆,那就是无止尽的巨大力量。你可以从许多方面看出她的音乐天赋,如记忆力、速度的展开、人格上的动力及内里燃烧的抒情性与戏剧性”。
杜普蕾从10岁开始跟随当时的名师威廉·普力兹学琴,跟他在一起,似乎一切的束缚都脱落了。他成为她的“大提琴父亲”,甚至亲过她的亲生父母,并且得到她一生最恒久的爱。杜普蕾15岁时还曾得到过卡萨尔斯的指点,当有人问卡萨尔斯,杜普蕾是否拉琴的动作过大时,卡萨尔斯说:“我喜欢她这样随音乐而动”。
后来,杜普蕾还曾到苏联跟随罗斯特洛波维奇学习半年,那时她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演奏家,在她毕业的公开演奏结束之后,罗斯特洛波维奇对她说:“你是我所见过这一代大提琴家中最有意思的一位,你的前途无限,成就甚至会超过我。”
在我们这个社会,任何音乐天才要想在音乐事业上取得辉煌成就,必须牺牲自己的少年时光。杜普蕾也是如此,因为要将更多的经历投入到演奏和练习当中,她的学校教育总在受到影响,而她腼腆害羞的性格又不易拥有自己的朋友和玩伴。
一直到后来,她也对自己受到的教育不够而感到遗憾,却从未说过花太多时间在大提琴上。她说:“一直到17岁时,大提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根本无法体会独自走进自己世界(当你需要走进它的时候)时的感觉。那是我美丽的秘密,虽然没有生命,却可以让我倾诉悲伤和难题,它真是有求必应。”
杜普蕾在演奏上的表现和生活中的她截然不同,她似乎只应该生活在大提琴的生活中。她在演奏的时候自信、满足,常常浑然忘我,可是一旦离开舞台,她就变得困惑、闷闷不乐及不成熟,杜普蕾到了17岁,才生平第一次冒险搭乘地下铁,而一些熟悉她家的朋友也说,她似乎除了音乐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生活能力也很差,甚至连出门买包洗衣粉也不会,一直到她后来成为世界级的演奏家四处巡演时,也是把衣服寄回来洗。人们对像她这样的人总会有主观上的考虑,认为她既然音乐上聪颖成熟,其他方面也会很好。因此,在她17岁的时候,在家中她被当做小孩看待,在外面却又被当做大人对待。无论在家或出外,她都浑身不自在,除了那把大提琴。
当时的艺术想要出名,登上乐坛的坦途,那么在伦敦的首演就是一块试金石。对年轻的艺术家而言,维格摩尔音乐厅一直就是他们在伦敦举行首演的炼验场。1961年3月1日,16岁的杜普蕾在维格摩尔音乐厅的演奏正是开启了她的演奏生涯。在此之前,她一直被安排在儿童和年轻音乐家的音乐会上演出。在这场音乐会上,她演奏了巴赫无伴奏组曲、亨德尔、勃拉姆斯及德彪西的奏鸣曲以及法雅的西班牙歌曲。
虽然演奏第一首亨德尔的《G小调奏鸣曲》第一乐章的时候,她的A弦居然慢慢地松了,不得不换了弦重新演出,但是演出成功极了,现场的气氛为之沸腾,普力兹描述这场演奏为“完美地结合了真实的热情与无邪的崇敬,已从实体的东西升华到灵性的层面。她每一首曲子表现得活灵活现,大家感动得都快哭了。”
别的乐评家们也对杜普蕾的演奏大加赞赏。帕西·卡特在《每日邮报》上称赞杜普蕾是“天生的大提琴家,她全然了解她自己的天赋,且对音乐有份与生俱来的反应,让人感受到作曲家最微妙的理念。她喜爱大提琴,她那融合认真、严肃、骄傲,胜利的感情,都在她举手投足及一颦一笑之间流露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邀请她演奏与订契约的乐团蜂拥而至。她的经纪人公司Ibbs & Tillett为杜普蕾接下了各地的演奏邀请。而一年之后与BBC交响乐团在皇家节日厅合作的演出最具权威性。
1962年,杜普蕾在皇家节日音乐厅(Royal Festival Hall)初次登台演奏,首次和管弦乐团合作演出,演奏了与她生命连接最紧的音乐——埃尔加的《大提琴协奏曲》。这场演出的成功毫不出乎意料,但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场演出对于杜普蕾生命中的意义有现在这么重要。在鲁道夫·舒瓦兹(Rudolf Schwarz)指挥BBC交响乐团的伴奏下,她三次出场向在场热情的观众致谢。
彼得·卡特在《每日邮报》写道:“17岁的杜普蕾是一位光辉耀眼的大提琴家,前途无可限量……她的演奏结合了高超的技巧及她这个年龄里少有的成熟感。……在整整29分钟的演奏中显得沉着冷静。她对曲中情感的反应是直觉、深邃而又明朗……埃尔加这首暗示暮秋的晚期作品,由一位如春花绽放的妙龄少女演奏,让人觉得凄美动人。”
而杜普蕾也对现场的反应兴奋不已。她说“这就好像是一场梦。当听到听众一遍又一遍喊安可时,我真是太兴奋了。”“我一出现在舞台上,台下就响起了掌声。那种推崇、那种叫好的声音,使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紧张。我觉得观众就好像是来听我演奏的朋友,令我非常感动。于是,我演奏了,沉醉了,生怕一想到音符,这种享受就被破坏了”。
杜普蕾在这场音乐会后继续在欧洲各地巡回演出,而她在1965年春天和英国BBC交响乐团110位成员首度巡回美国演出则奠定了她世界级演奏家的地位。她以拿手的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受到观众热烈的喝彩和乐评人的赞叹。《波士顿地球报》的评论说:“她的演奏既活泼又具权威性……埃尔加这首富后浪漫情怀的优美协奏曲非常适合她,她表现得热情高贵。”
《前锋论坛报》的乐评说:“只有技艺处于巅峰状态的卡萨尔斯,或杰出如罗斯特洛波维奇者才能与她分庭抗礼……如果只说她的技巧毫无瑕疵,那是太保留了点。说实在的,她的演奏实在精彩到使人眼花缭乱了。”音乐会结束时,杜普蕾小姐在听众的热情要求之下,一再的出场答谢,甚至乐团的团员们也都为她鼓掌叫好。这时的杜普蕾只有20岁。
年轻的杜普蕾在音乐事业上一帆风顺,爱情的到来也为她的艺术生涯增添了传奇的一笔。那时的演奏家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演奏日程排得那么紧密,优秀的演奏家经常在一起聚会,居住在伦敦的傅聪夫妇就是当时艺术家聚会的中心,他们几乎认识当时所有优秀的年轻音乐家。
杜普蕾在那里遇到了丹尼尔·巴伦伯伊姆,他们在一起演奏勃拉姆斯的《F大调奏鸣曲》和贝多芬的《A大调奏鸣曲》,他们相互吸引着。后来的新年除夕之夜,他们一道去傅聪家参加晚宴。晚餐过后,杜普蕾要求巴伦伯伊姆和她一起演奏贝芬作品第69的《A大调奏鸣曲》。
EMI的制作人苏维·拉伊·格拉布当时也在场,他认为这是他所听过该首作品中最好的演奏。格拉布凌晨三时离开晚宴时,杜普蕾和巴伦伯伊姆仍然不停地演奏着,彷佛晚宴才开始!
在杜普蕾随后的苏联以及北美演出中,也始终保持着年轻人热恋时的兴奋和期待。杜普蕾恋爱的情绪也体现在演出当中,当时的记者说:“杜普蕾演奏时充满了狂喜的怒气……她的头发像小麦穗一样甩着,时而缠在琴轸上;琴弓在她手上像是锯子一样,像要把大提琴锯成两半般。不过她仍演奏得优雅光辉……”
杜普蕾与巴伦伯伊姆的结合成就了一对相互爱慕的情侣,也造就了乐坛的一对名副其实的金童玉女似的神话。他们的首度公开携手的演奏会由巴伦伯伊姆指挥英国室内管弦乐团,在皇家节日厅演奏海顿的《C大调大提琴协奏曲》。他俩所迸发出来的火花震惊了全场的观众。
1968年7月11日,杜普蕾身着一袭高贵典雅的琥珀绿色晚礼服,在林肯中心演奏海顿的《D大调大提琴协奏曲》。当时的乐评家罗杰·卡恩写道:“当她奏出装饰音时,巴伦伯伊姆靠在指挥台扶手上,两脚交叉。那种姿势道出了他对爱妻的欣赏和骄傲。
有时,杜普蕾演奏完一段技巧艰深的乐段之后,她会转过头来向他微笑。他颔首示意之后,乐团奏出了最强音,她就接着操弓拉出了最艰难的琶音,一头金发随着乐曲飘舞着,将乐曲带入最高潮。满场的观众不约而同地起身疯狂地鼓掌。”
1970年适逢贝多芬诞生两百周年,杜普蕾这一整年都演奏这位作曲家的作品。在这一年之前的两个月,各种庆典活动就已经开始。巴伦伯伊姆夫妇在卡内基厅与祖克曼一起演奏了贝多芬的钢琴三重奏。
《时尚杂志》称赞他们是“超级的三重奏”,还说:“鲁宾斯坦、皮亚第戈夫斯基和海菲茨三人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的三重奏出现了。在舞台上他们活像三匹活蹦乱跳的骏马,将乐器当作极贵重的玩具来把玩。”杜普蕾与巴伦伯伊姆、祖克曼的室内乐组合由此也被传为佳话。
巴伦伯伊姆是一个精力旺盛富有野心的人,在结婚以前,巴伦伯伊姆就已经开始为他们日后的演奏行程预作安排,希望以后两人可以相伴相随,形影不离。以往他们在世界各地尚未履行的演奏合约必须依约履行,但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在一起演奏,且从蜜月的时候就开始夫唱妇随。
鲁宾斯坦夫人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说:“每天晚上都一起演奏。杜普蕾每晚都全身投入,直到精疲力竭为止。然后她会去游泳(我们有一个大游泳池,她喜欢游泳),晚上天气相当暖和。她游完泳之后,她再洗个热水澡,消除疲劳。她上床之后,巴伦伯伊姆和我先生继续弹琴。她拉琴的时候,一点体力都不保留。她真的全身上下都充满音乐。”
也许正是这样的投入与毫无保留的演出一直在消耗杜普蕾的身体。她不断地应合巴伦伯伊姆的工作节奏进行世界巡演,而在伦敦,她的生活依然忙碌不堪,排练、音乐会、上电视、广播、录音、访问和练习总是排得满满的,让她气都喘不过来。午饭当晚饭吃是稀松平常的事。
杜普蕾也对朋友说:“你根本不了解!当你一到了这种水平之后就一定会这么忙,根本就身不由己!经纪人替你这么安排了,你不去也不行的……”就是这种不去也不行的演出生活不断在透支着杜普蕾的生命。杜普蕾跟随巴伦伯伊姆四处奔波演奏,她虽然不喜欢过度疲惫的生活,可是巴伦伯伊姆喜欢在排练的时候有她陪着,音乐会中也有她在场;而她也喜欢看着丈夫工作。
但是那个时候,杜普蕾已经开始患病了,她经常抱怨非常疲惫,并且睡眠不够。就像我们现在知道的,多发性硬化症已经开始侵蚀她的身体,但是这样一个病,人们对它的了解是有限的,它很难被诊断出来,由于症状温和,会被误以为是神经疲劳。
从1971年开始,杜普蕾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糟糕。一系列难解的症状让她痛苦不堪(没人知道这些症状是源自身体还是她的心理),她经常会觉得手拿不住弓,有时候走路都成问题。杜普蕾不得不暂时停掉了几个月的演出。不过在1971年12月,杜普蕾在没有事先安排的情况下突然来到了EMI的录音棚,与巴伦伯伊姆一同录制了弗兰克和肖邦的奏鸣曲,谁也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到访EMI的录音棚了。
而那次录音也成为这对夫妇最让人动容和心醉的录音之一。
杜普蕾的演奏生涯虽然仅止于28岁,但是杜普蕾对古典音乐大师们的浪漫主义曲目的诠释个个堪称经典,她将自己完全地融入到作品当中。她在音乐中所表达出的灵魂与血肉的力量感染着每一个人。
她演奏的埃尔加作品,施特劳斯的《唐吉诃德》以及德沃夏克的协奏曲都是雄辩有力的教科书式的演奏,她与巴比罗利的录音“实现了一种连作曲者本身也会赞赏的理想”;她同切里比达奇合作的德沃夏克协奏曲的音乐会版本是无可匹敌的。
杜普蕾对舒曼的协奏曲那充满诗意的诠释,以及她和巴伦伯伊姆以热情洋溢的气质演奏的勃拉姆斯的大提琴奏鸣曲作品,也都是超一流水准的绝世之作。所有的这些唱片几乎都在她最为鼎盛的四年中录制完成,从1965年到1969年。
不久前我与居住在伦敦的青年大提琴家秦立巍谈起杜普蕾,他告诉我斯塔克和他讲起的一个小故事。斯塔克与友人一起在车上的广播中听到20多岁的杜普蕾的演奏,朋友请斯塔克评价一下这个演奏者的技艺,当时斯塔克并不知道是杜普蕾在演奏,只是听完之后对朋友说,照这样的拉法她活不长,斯塔克对秦立巍说,他非常后悔自己当时说了这样的话。我想我们都能理解斯塔克的话,以杜普蕾这样每次都拼尽全力的演出对于她的健康是绝对有损害的。
1973年10月,杜普蕾被诊断出患有多发性硬化症,在此之后她还一直怀有重返舞台继续大提琴演奏的希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健康状况的恶化,这个愿望渐行渐远。
多发性硬化症是一个慢性疾病,它会一点一点地侵蚀人们的身体,当杜普蕾的身体被迅速地拖跨不得不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我们不得不为这位曾经辉煌过的大提琴家而扼腕叹息,但是她在几经痛苦的挣扎后尝试着接受这样的现实,1976年1月,爱丁堡公爵在白金汉宫颁发英国帝国勋章(OBE)给杜普蕾,这份荣耀和赞誉使她那消沉已久的斗志再度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曾经有三年的时间她拒绝外界一切的采访,而如今她终于肯在公开场合侃侃而谈她的病。她接受BBC电台“今夜”节目的访问,向观众道出她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如何努力对抗病痛,期盼能重新建立起自己的信心。杜普蕾开始试着转移自己的爱好,她开始在教书,结识新朋友以及文学中寻找新的生活和寄托。
她还收藏了许多自己的唱片,并通过听这些唱片中自己的演奏获得一些慰藉和鼓舞,在这些唱片当中,柴科夫斯基的钢琴三重奏唱片(录制于一场她同祖克曼以及巴伦伯伊姆合作演奏的音乐会),她同巴伦伯伊姆合作录制的舒曼协奏曲以及德沃夏克的作品《宁静的森林》的唱片是她最钟爱的收藏。
另外,杜普蕾常常会观看克里斯托弗·努本所拍摄的她演奏埃尔加作品的记录影片,杜普蕾对这部影片喜爱有加,并且十分享受看着影片中的自己陶醉在埃尔加的音乐当中的乐趣,而和她一起观看影片的朋友们则会禁不住流下眼泪,因为在影片结尾之处,在她的一个面部特写上能够看到满载悲伤的表情,似乎预示着她不幸的遭遇和坎坷的生命。
祖宾·梅塔把杰奎琳·杜普蕾的演奏生涯比作一颗划空而过的彗星最闪亮的那一瞬,虽然短暂,却以其非凡的光彩照亮了我们的生命,留给我们永远不变的美丽回忆。
也许有些人认为杜普蕾并不美丽,但是我却认为她拥有远比美丽更加动人的风采,那是一种真实、热情的生命力,我不断地想起影片中快乐的杜普蕾在火车上拨弄琴弦的天真笑容,也不时地想起,巴伦伯伊姆推着轮椅中的杜普蕾在黄昏中散步的画面,在杜普蕾诞辰60周年之际,我们只能从她留给我们的一张张精彩绝伦的唱片当中,试着寻找她给世界带来的光明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