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者》:警匪片终究不是女人的天下?
一直以来,香港领衔的中国警匪电影几乎都是男性角色生死火拼的战场,从《英雄本色》到《寒战》,女性在男人战争中,一向处于相对边缘化的位置,她们分不到电影几笔着墨,她们在旁观,她们需要被保护,需要被拯救,有时候还会因为被挟持而坏了男主角的大事或兄弟情义。在这些故事中,女性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一个错误。徐静蕾本次把女警察作为影片的主角,无论是在叙事角度还是故事线索上,女性都终于真切地参与到了警匪片当中来。徐静蕾为女性“正名”的尝试颇有胆魄,也值得赞赏,但遗憾的是,《绑架者》所实现的也就到底为止。女性被放置在了故事中央,然后呢?在对这个中心人物的塑造上,影片要做的还有太多太多。
林薇肩负母亲与警察双重身份,但二者之间的关系却失衡严重。女儿失踪时,林薇焦急万分、歇斯底里,甚至一时失去了理智,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绑架者》在“母亲”这一面上下了功夫,但林薇警察身份的塑造却实在缺乏说服力。面对嫌疑人杨念时,她几次被夺枪,无视上级命令一意孤行,多番令自己陷入险境,每次都需要尚未洗脱嫌疑又极度危险的杨念来救场。大主意都是杨念来拿,相较之下,林薇更像一个跑腿。
带枪的女警官竟然还不如一个失忆的人来得可靠,影片传达的这样的信息反而令“女性不如男性能干”、“女人就是感性”的性别刻板印象无意中又一次得以巩固。尽管在结尾处有着和昔日战友陆然的近身搏斗,但从整部电影来看,除了能打之外,林薇作为警察的基本素养十分令人怀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身经百战的“警察薇姐”的形象是立不起来的,女性职业形象的塑造是失败的。在这个层面上,林薇并没有成为故事真正意义上的主角。她的手足无措,事实上更凸显出了男性杨念的强大与有条不紊,许多观众因此将本片直接评价为黄立行的男色个人秀。而作为整个故事缘起的林薇,她仍然和传统警匪片中的女性一样,在等待着拯救和帮助。在重构女性地位的意义上,《绑架者》到底还是不成功的。
另外,徐静蕾作为导演,掌握新题材的能力还有所欠缺。千篇一律、与一众男导演如出一辙的“无间道”剧情,致敬经典的动作桥段,经不起推敲的细节,都在消解着她的才女光环本该能起到的加持作用。比如故事的发生地轩瑜市。繁体字的书写习惯,狭窄拥挤的街道,“sir”的称呼方式,黑社会的街头械斗,都在清晰地暗示着这里是香港,然而操着台湾口音和标准普通话的警员,用京片子问“你造吗”的黑帮大佬,使用着科幻般电子设备的黑客却频繁让人出戏。
徐静蕾有意虚构一个复杂的、三教九流共处一地的大都市,但各种画风突兀的元素生硬地拼接在一处,都没能被“轩瑜市”统一起来,换言之,影片中的元素缺乏明显的归属感。“轩瑜市”如同一片水,所有的人物、场所都浮在表面上各自为营,而非深沉地嵌入其中。从这个角度来看,拍惯了文艺片的徐静蕾在对大格局的把控上还是少了些火候。再者,女性与男性看待问题的视角本来存在着天然的差异。以本片中的儿童绑架为例,母亲在面对这种状况时的表现与其他的亲属有什么不同,她独有的脆弱、敏感及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勇敢和执着,她如何看待与自己“兄弟”之间的感情,这些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都应当再深入一步,而不该流于表面,仅仅停留在白百何套路化的大吼大叫、暴躁冲动的层面上。
自3月31日正式上映,本片的豆瓣评分已跌至5.3分,冲着女性警匪题材来的观众实在很难觉得过瘾。女性色彩不是差评的遮羞布,不该让观众想起《绑架者》来就觉得“哦,林薇是女警察,她这样表现是应该的”,相反,它应当成为叫好叫座的“点”。《绑架者》在重建女性地位上做了有益的尝试,但它取得的实际效果也在提醒我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