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散文 大家·经典:范小青经典散文/范小青/9787532945627

2017-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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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大家·经典:范小青经典散文>:小时候住在一座古老的小城里,也曾经听说过长江,以为是很遥远很古老的故事,与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关

《大家·经典:范小青经典散文》:小时候住在一座古老的小城里,也曾经听说过长江,以为是很遥远很古老的故事,与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当时自己更没有什么想象的能力和虚构的本事,即使知道世界上有一条江叫长江,也无法在自己的心里或脑海里勾画出它的形象和模样。

于是长江就这样从一个小孩子的一个耳朵里穿进去,又从另一个耳朵穿出来,流走了。长到少年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大人从城市来到了农村。这农村倒是个水网地区,湖荡沟渠遍布,水很多,不过那不是长江水,是江南的水,是江南的细细小小的水,是江南的青山绿水的水。

所以,在江南农村的那些年里,,虽然是被水浸润着的,虽然是被水抚育了的,但却仍然与长江无缘,与长江仍然相隔两茫茫。

然后长大,进入大学中文系,忽然就在眼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图书馆在阅览室,我认识了长江,唐诗中的那些写长江的诗句,总是令人心动不已,吟诵不止。“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终于可以插上想象的翅膀,在文学的天空翱翔,去了解长江,去亲近长江,长江与我不再是陌生的了。

但是,这毕竟还只是纸上的长江,诗中的长江,古人笔下的长江,自己与长江,还未、曾谋面,还没有机会亲密接触,零距离相遇。

别急别急,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我与长江的结识,缘于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是正宗的长江北边的人。我在大学的篮球场上,看到他的身影,后来就谈恋爱了,当然是地下的,再后来,我就跟着他回家了。

那时候我对江北一点地理概念和方向感都没有,因此头一次去婆家就给了我二个大大的下马威。从前李白乘个小舟便能“千里江陵一日还”,而我们坐着四个大轮子的长途汽车,清晨五点出发,一直开到下午六点才到盐城,直坐得两腿发麻,两眼发直。

记得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我头一次见到了长江。说来惭愧,那一年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但是革命不分早晚,认识长江也一样不分先后。

二十七岁的时候,我和江北的小伙子,坐在肮脏破旧的长途汽车上,汽车开到江边的渡口,停下来,大家下车;空了身子的汽车开上停在江边的渡船,下了车的乘客,再逐一步行上船。混浊的江水就在脚下,滔滔的波浪拍打着渡轮,水花一直溅到甲板上。

这个摆渡口,在长江的江阴段,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走在这条路上,不由得思绪就翻腾起来,想起电影《渡江侦察记》里国民党情报处处长的“经典”台词:“报告军座,像这样坚强立体的防线,如果共军没有飞机和登陆艇配合作战,那是很难突破这长江天堑的……”话音未落,解放军的“经不起一发炮弹的木帆船”就冲过来,就在这地方,百万雄师过大江了。

上了船,虽然很冷,甚至有江水泼洒过来,我却没有像其他乘客一样急急地躲到车上去,毕竟,这是我头一次见到长江呀。

生于江南、长于江南、习惯了江南和风细雨的我,确确实实被这个长江震撼了,甚至震惊了。这尚且是一个风浪不大的冬天,江水便已是如此雄壮而粗犷,如果碰上雨季风季,这个长江又会是怎么个样子呢?那样的样子,有一回终于是让我赶上了。

那是几年以后了,我们已经从地下转为地上,从恋人成了夫妻,却是一对两地分居的夫妻。于是,寒暑假里,逢年过节时,你来我往,奔波于江北江南。

一个深秋的日子,我在婆家住了几天后,独自一人回苏州。一上路就已是风雨交加,车到江边时,一眼望出去,真是长江滚滚向东方;那滚滚之势,让那样巨大的渡轮可怜得就像一叶小舟在风雨中飘摇。我们停在岸边等侯渡船,渡船却在江上遭遇了危险,巨大的风浪把船板打断,一辆停在船尾的汽车,差一点滑进江里。

经这一惊吓后,有关部门立刻通知封江。这是我头_次听到封江这个词,以后也再没有碰上过。封江了,所有的汽车都停在江边,排起了长得望不到底的车队。

大伙儿似乎也不怎么着急,也没有见谁慌慌张张,到处打探的,不像现在,一碰上堵车,哪怕一个小小的堵车,大家都会烦躁不安,跳起脚来。到底时代不同了,速度也不同了,情绪也不同了。

虽然大家很泰然,我心里却很不安然。长江南边,父母亲等着我早早归去;长江北边,丈夫也等着我到家后跟他联系,我却两头没着落地停在了江边。一急之下,我便顶着风雨,下车去探听消息。可是除了风雨,哪里有什么消息。

是呀,谁又能知道这风雨什么时候才肯停息呢。结果倒是火了江边的小食店,生意大好。我又冷又饿,又惊又慌,赶紧躲进一家小店。想喝点热水,却连茶杯也没有,借了一个碗,买了一碗热水,哆哆嗦嗦刚端上,还没送到嘴边,一阵狂风过来,打起了门帘,门帘又打着了我的手,碗就从我的手里摔出去,打到地上,碗碎了,水泼了。

那卖水的妇女皱着眉头朝我看了看,又拿出一个碗来给我,倒上热水,可我竟然又犯了一个完全相同的错误,第二次将碗打碎了,将水泼光了。

那妇女也急了,指着我连连说,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我没有听到她后面说了什么,她可能也确实没有再说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用“你这个人”四个字也就足够了。

当然,最后我还是喝到了热水,也吃到了东西,吃的什么虽然忘了,但毕竟没有饿着自己。我虽然打碎了那妇女两个碗,但她还是给“你这个人”提供了喝的和吃的。我早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但我知道她是一个住在长江边的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