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秀莹那边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读付秀莹小说《爱情到处流传》(白丁)
付秀莹为我们讲述的是一个遥远的故事,而且是爱情故事,作者把那一场在茶余饭后被芳村的人们当作谈资传来传去的事情定义为爱情,而那场发生在父亲和四婶子之间的无望的爱情,在当时那个年代是不能被称作爱情的,它是偷偷摸摸的行径,如果硬要说它与爱情沾边。
那也会被认为是对爱情的一种玷污。只有在今天,我们才能接受付秀莹的说法,并为当事人不为人知的痛苦压抑和幸福甜蜜而动情。父亲是有文化,有气质的男人,这让他与芳村的所有男人区别开来;四婶子是个长得标致、风姿迷人的女人,丈夫在新婚不久后便去世了,她终身未嫁,独守空房。这是怎样的情感折磨和爱的代价!而这些都因母亲的受伤害而被推到了背后,仔细想来,不禁令人唏嘘感叹。
这其实是发生在女人之间的故事,敏感的女童“我”,苦闷的母亲和风韵犹存的四婶子,都是当局者。这又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情感较量,作为父亲的男主人公只是导火索,一旦燃尽,便完成了使命,在接下来剑拔弩张的对峙中,父亲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懵懂的我只有五岁,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女孩,可以洞察大人的内心世界,这是孩子的猜度、揣测,更是女性天生的直觉和敏感。这得益于童年视角的选择,也得益于作家的心智与多情。在成人的“我”对当年那段情事的回眸,和童年的“我”置身其中的感同身受之间,两个叙事者的交替登场,共同完成了对爱情故事的出色叙事,同时让我们感觉到的不仅仅是付秀莹技法的娴熟,更是她表达方式的纯朴,毫不做作,浑然天成。
小说的特点还在于它的细,小,实。每个周末不同寻常的气氛,叽叽咕咕说着体己话的两个女人,心不在焉的父亲,麦秸屑引起的内心震撼,第一次拉手的心动,母亲的隐忍、沉默、独自垂泪,到最终的求和,四婶子的逃避退让和销声匿迹,两个女人间的亲和与争斗,都传达得微妙、细致。
恐怕惟有女人才能把女人写得如此细腻。阿袁说她喜欢写女人,写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在她看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犹如百褶裙,”“缝制这样的百褶裙是样细活。
”(《灯下绣花记》)这话用在付秀莹的小说上也很贴切。再说小,从头到尾都是家常琐事,如鲁迅说的“无事的悲剧”,因其小,才让人看得清楚,看得细微,看到深处。因其小,才显现写作的不俗的功力。此外,小说写得扎实,无论人物,结构,情节和语言,都透着实在,厚重,在有限的篇幅里,收放自如,取舍有度。
内敛,含蓄,节制,从容,于不动声色中隐藏生命的旺盛和激情。在阅读的过程中,你总能感受到作家对故事的有力掌控,对人物的恰当处置,对情感的适度把握,和对美的充分展示。
付秀莹的讲述几乎抛弃了虚构的成分,加上散文化的叙述风格,更让文本呈现出亲历特质,让人回到昔日的岁月中。遥远的乡村,爱情像庄稼一样自然生长,有阳光普照,也有凄风苦雨。今天,当我们随着作家一起回顾那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时,才更加真切地看清了它的实质,看见了那个年代留下的痕迹,小说的现实意义便呈现出来。
试问,如果将这个故事移植到当下生活中,又会演绎出怎样的爱恨情仇?将会出现多少种耐人寻味的版本?在物质日益丰富,爱情愈加泛滥的今天,当传统道德离我们远去的时候,与当下形形色色的爱情故事相比较,作家在字里行间不能不对遥远年代发生在芳村的这场绝望的爱情流露出应有的眷恋和顾盼,这也是小说最能打动我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