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林乐山 黄山:拜谒苏雪林故居
群山叠翠,满眼新绿。落尽繁花的四月,我走进水墨的江南,去寻访一代著名的女作家苏雪林走过的踪迹。汽车行驶在无数个"之"字叠加的山路上,或起或伏,忽东忽西,像穿行在海波之上。窗外次第闪过白墙黛瓦的村落,喧闹之后的桃花杏花安静地歇在枝头,留下一抹残红。
说实在,我对苏雪林知之甚少,只是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不过,朋友们对苏雪林女士兴趣劲儿也给我带来一些感染。真正激发我的好奇心是老谢的一番点评:苏雪林,旷世才女,一生跨越两个世纪,她虽然一生从事教育。但笔耕不辍,创作生涯七十年,被喻为文坛的"常青树"。她的散文清新秀美,上世纪三十年代就崭露头角,与鲁迅、胡适、梁实秋、郁达夫、蔡元培等当时的名家都有过密切的接触。
汽车七弯八拐之后停在一个桥头。这里是一处山中腹地,下得车来,但见黑黑的瓦,高高的马头墙,典型的徽派建筑。一条小河穿村而过,把偌大的村落一分为二。透过一座拱形的白石桥向上望去,一道拦水坝立在眼前,飞珠碎玉般的流水顺着水坝倾泻而下,形成一道人工瀑布。
村子里很安静,看不见觅食的鸡,河里也见不到戏水鹅鸭。我们在村子里逗留的一个多小时里,鲜见当地村民的身影,唯有几个敞开的门户里,可见一两个老人安闲地坐在家里自顾自地剥着鲜嫩的笋衣。
在导游地带领下,我们沿着河旁的石板小路鱼贯而行,一边是缓缓流淌的河水,一边是用鹅卵石垒砌的石墙篱笆,仿佛穿越时空走进了古代的村落,只是少了些鸡犬相闻。相对于身处热闹喧嚣的都市,看惯了人头攒动的景点,这里的宁静倒也能使人暂时忘却红尘中烦事纷扰。
说是苏雪林的故居,导游带着我们走村穿巷,也没有发现故居的影子,或许故居早已荡然无存了,先前的急切心情化为失落,不免心生憾意。如今的岭下村,唯有两处古建筑保存完好。一处是苏氏宗祠,这是一座高大古朴的建筑,飞檐翘阁,远看像一只振翅飞翔的大鸟,里面是前后两进,四堂归水,与别处见到的祠堂也没有什么两样。
另一处便是"海宁学舍"了。幸好,在这里我们闻到了关于苏雪林一些气息。这是一座依河而建、中西合璧的两层小楼,鹤立鸡群般地高出周围的民居一截。因楼主苏文开曾任浙江海宁知府,故而此名。我们沿着逼仄的木制楼梯,登上二楼,这里现在是苏雪林的纪念馆。
里屋靠墙的正中,黑色大理石底座上矗立着苏雪林汉白玉半身塑像,坐像背后发出的灯光,把老人慈祥安闲的神态映衬得熠熠生辉。坐像左边是苏雪林的生平简介,上首是一幅她的老年半身照片,皓首如雪,目光慈祥而深沉。
右边是苏雪林不同时期的生活照。沿着墙壁四周的一排展柜里,陈列着苏雪林的著作、手迹、字画等。在这里我们还看到了一张苏氏家族图谱,按推算苏雪林是宋代文学家苏辙的三十四代后裔,颇有当年苏小妹的文采,不禁让我生出许多感慨来。
在二楼的楼梯道口旁,有一间面积不过五六个平方米的小房间,内有一张旧式书桌,想必就是苏雪林当时的读书处了。站在临北的窗前,但见整个村落的乌黑屋脊,疏密有致,尽显眼底。村后青山如黛,烟云四合,风起处,竹林摇曳生姿。
走出"海宁学舍",来到石拱桥头,举目四望,四面青山皆秀竹。苏雪林,这个伴着翠竹成长起来的"野丫头",也与翠竹一般坚韧顽强,她的一生虽屡遭挫折,却不肯低头折节。
说起苏雪林,就不能不说说她与鲁迅的恩恩怨怨。年轻时苏雪林是鲁迅的崇拜者,称赞鲁迅是"中国最成功的乡土文学家",从她对鲁迅小说、杂文诸多的评论中,可以看出她对鲁迅的推崇和钦佩。鲁迅去世后,她转而对鲁迅进行激烈的攻击,穷其半生时间。
实属罕见。是什么原因促使苏雪林对鲁迅突然由钦敬走向反对、乃至敌对的态度呢?有人说鲁迅曾经冷落过她,一九二八年,她和鲁迅共同出席了李小峰举办的宴会上,主人把苏雪林介绍给鲁迅时,鲁迅只是点点头,既没有握手,也没有寒暄,令她非常尴尬。
另一说:自女师大风潮以后,她与鲁迅对女师大校长杨荫榆女士在女师大风潮中的所作所为看法截然相悖,随着时局的变化,她与鲁迅,在思想上的分歧愈来愈大,招致对鲁迅的反感。
还有一种八卦说法是她因爱生恨,爱之极亦恨之极。以上种种,无论是别人的猜测,还是苏雪林自己的表白,都不足为信,经不起推敲。因为她撰文批判鲁迅,都是发生在鲁迅逝世之后,也是上述事发多年之后,真正的原因只有她心里清楚。一九四九年苏雪林离开大陆后淡出了文坛,并从现代文学史上销声匿迹,究其主要原因,与她早年和鲁迅的恩怨不无关系。如今斯人已去,更不必妄加猜测,搅了地下老人的清梦。
离开苏雪林故居已是下午四点多,久违的太阳从云缝里露出了笑脸。我们的心情也大抵如此。历史总是要给后人留下或多或少的遗憾,一如我这次江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