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战2》：魔幻现实中的港式警匪新出路

《寒战2》

苏格兰风笛乐曲嘹亮庄重，随风飘散。俯视城中，只见黑车成串、警服蔽道，一眼望不到头的灵队缓缓行进。辅以警司殉职的字幕、遗孀垂泪的特写，氛围的悲壮严肃已被渲染至顶。终于，两鬓已灰却气质依然的警队最高长官站到灵柩前，适时慷慨陈词起来。内容无外乎为人民服务就是不畏死、不贪生，牺牲的同僚血不会白流……

切勿被这个开头吓到，以为被誉为恪守港式警匪风的《寒战》主创们在续集中也彻底主旋律了。诚然，“港影已死”的老调已弹了十多年。用旧日标准，来看今日必须适应内地游戏规则的港片，怎么都膈应。

但是，看下去吧。跟着似乎过于冠冕堂皇的宣言、仿佛不够“过火癫狂”的起承转合看下去吧。到头来，你也许能发现，在早已塌缩的创造空间中有人仍在腾挪辗转。《寒战2》也许资质不深、力量单薄，却仍试图构造一片初看生涩、却散发出勾人辛辣的魔幻现实。

[冠冕堂皇与遍地污秽 寒战之后人人皆醉]

遥想4年前的《寒战》，那几乎是一部影评人交口称赞为正能量的香港警队“科教宣传片”。——警用冲锋车与警员被莫名劫持，一向自负效率的香港警队如何启动应急机制、厘清责任权限、应付外部审查再加施救破案？在繁琐程序、争权硝烟之外，年轻有为的警队高官刘杰辉（郭富城饰演）始终保持挑战权威的新精英姿态；老“鹰派”李文彬（梁家辉）也得以在后半程抛弃成见、大义灭亲而清白终老。

在年过40才担正导演的梁乐民、陆剑青的把握下，《寒战》的叙事过程虽然复杂，但丁是丁卯是卯。办公室与演武场并重，硬是把一个警匪斗智+“有内鬼”的老套路做出了港式职场戏的专业味道。而为了取向正面，风暴之后当然得雨过天青：匪徒伏法、好人当权、程序圆满。只留下一个隐患未除的伏笔，留待下集见分晓。

与前作相比，保留几乎全部主创团队的《寒战2》，展现的则是更为晦暗不明的世界。两个男主角的“好人”身份和他们所处的正邪规则都渐渐一齐转向，变为暧昧的灰色——

天或许变了，但世道没变。新领导已不知不觉走上旧权威的老路。老干部也免不了在“一盘大棋”中失掉了初衷。在这个以“最安全城市”著称的后乌托邦式大都会中，政府高官相互勾结，警队内部反复倾轧。从权力的最上层往下数，没有谁逃脱得了“权力、金钱、家人、自我”的四个向度。细究起来，恐怕“只有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干净罢了”。

在这片灰色群像的共谋之下，“寒战”事件持续发酵。危局之中，四处碰壁的刘杰辉践踏程序正义，身不由己的李文彬眼看彻底黑化。特首以降，司长们借警队之题肆意发挥、梦想着夺权上位。只剩周润发饰演的资深大律师，作为政府与警队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似乎尚算清白。然而细心的观众也不免发现，他出场便为一个痞气十足的“侄子”脱罪。而在上部中，最初造成警员和冲锋车被劫、扯出繁复事端的导火索，正是一派“富二代”嚣张气焰的此人。

就这样，贴切的虚构，终究还是指向了我们熟悉的狰狞现实。表面正气凛然、号称维护法制与市民的“英雄”和精英，背地里都各自捂着把柄。庙堂争锋，小老百姓和小公务员被莫名裹挟、黯然死伤。所谓的“最安全”、大局为重、勇于牺牲，终究不过成了镶在墙上的样板、响在口号中的方针。

在权贵包围圈中，曾经坚持强硬的李文彬面对野心十足的上位者，严肃质疑：“特首这么难做的位置你也敢做，你背后一定有人。”结果换来全场心照不宣的大笑。在香港回归19年之后，言尽于此，已是刺骨寒意之外未尽的余思。

[影像升级金玉其外 “三影帝同框”不负众望]

在处处小心又处处“意无穷”的情节之外，《寒战2》的影像质感大幅升级。在细腻的画质之中，老谋深算者眼脸的肌肉在震颤，年轻棋子牺牲前流下的一滴泪也沉重。郭富城、梁家辉、周润发、张国柱、李子雄[微博]、杨采妮[微博]等重要人物的衣饰，明显比前作更为优美甚至华丽。一群丽裳严妆的资深帅哥美女，演绎起不可告人的高层勾当，的确给人金玉其外的直观感受。再加上“预算在哀嚎”级别的爆破、追车等动作场面，文戏武戏分量都大有可观。

而对港影影迷而言，之前宣传中强调“三影帝同框”斗戏恐怕才算重点。在这方面主创们诚意不少。自称只是“来串戏”的周润发其实戏份颇为吃重。光是他以“大状”身份先后与郭富城、梁家辉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气势，估计就能让不少老粉丝大呼过瘾。

高潮之前，三人对峙。加起来已经170岁的影帝们气场全开、火花乱溅，几乎能将银幕烧出洞来。当然，在本场中，发哥凑近家辉说的那句“我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就用来招呼你”会让多少女观众脸红心跳，恐怕也是难以预计。

在这种级别的诸神斗法之下，彭于晏[微博]、杨祐宁、吴樾[微博]、文咏珊等年轻一辈难以奢望出彩。幸而几人都全力以赴、不以行货交代。在与几乎已成戏精的梁家辉演重头对手戏时，杨祐宁竟能不落下尘，已属不易。与周润发多年未搭手的李子雄宝刀未老。两人几句台词碰撞，便散发出当年宋子豪与小马哥共享的“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感觉”（李子雄语）。

诚然，看到情节细处，《寒战2》bug不少。腐败高层心心念念的机密行动，却被外行人轻易跟踪；背景深厚的行动小组，关键时刻却各种猪队友频出。匆匆收尾时又将大部分高潮和谜团留给第三部，着实削弱了观赏快感。然而观众吐槽过后，仍难免心心念念着下一部快来收官。这条新路，毕竟走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