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斌的故事 《边城晚报》编辑部的故事:因“年味报道”被处理 报社高层体会别样滋味

2月1日,农历正月初十,湖南怀化街头,人们依然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气氛中。但湖南省怀化市市委机关报《怀化日报》的子报、《边城晚报》分管新闻的副总编舒刚斌,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憋了一肚子的郁闷和委屈。

原来,这天《边城晚报》见报的一篇约2000字的民意调查报道《你过的年是什么味?》,因涉及物价太高、多数市民对过年不满意等内容,受到怀化市市委宣传部的批评,"报道不全面,导向也有问题,干部群众意见很大"。

舒刚斌称,次日下午,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宁志文正式在怀化日报社传达市委宣传部的处理决定:《边城晚报》执行总编罗晓明和常务副总编杨胜东停职但在岗,他则停职不在岗。目前,舒刚斌仅作为普通员工按时上班,但未负责任何具体工作。

很快,"《边城晚报》领导层&LSquo;一窝端’"的消息,在2月4日这天突破号称"黔滇门户、全楚咽喉"的怀化这座山城,从现实传入互联网,瞬间发酵,网友热议,传媒界哗然。

"一窝端"风波缘起

"一窝端"风波,发端于2月1日《边城晚报》的一篇报道。这篇题为"你过的年是什么味?"的报道,位于《边城晚报》封面头条导读和第3版民意调查版;在《边城晚报》电子版和互联网中消失。

1月30日《边城晚报》新闻部早会上,副总编舒刚斌提议,策划"市民春节满意度调查"的主题报道,按照布置,由记者陶谋和张鸿鹏执行。围绕这一主题,两名记者联合制作了调查问题问卷,问卷包括9道选择题和1道开放式主观题。

1月30日-31日,两名记者在怀化市城区步步高、天平桥等多处闹市开展问卷调查,同时也通过互联网进行了调查。2月7日上午,陶谋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通过)两种方式,共调查了100多位市民,但报道里的文字表述是100人"。1月31日下午,两名记者合作撰稿,稿件传给编辑后,编辑部改稿审稿,先后经过三层把关流程,其间,记者未收到编辑部要求记者修改稿件的任何意见。

2月1日,《(主标题)你过的年是什么味?(副标题)本报调查显示:市民春节满意度不到四成怀化城区治安满意度达到98%,多数市民对物价上涨表示不满》一文,在《边城晚报》刊出。报道内容围绕物价、治安、人情送礼、回家团圆和年味感受等四部分,逐次展开,列举了相关调查数据。

责编王瑶琼2月7日向时代周报记者回忆,编稿过程中,未发现记者稿件有什么质量问题,顺利过关,"事后,我觉得报道的副标题里‘满意度不到四成’,措词不严谨"。

2月7日中午,《边城晚报》前副总编舒刚斌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这报道,从策划、执行到编辑出版的整个过程,报社都一一通过。"

宣传部:只要求他们自查自纠写检查未停职

"2月1日,晚报报社还没接到读者关于这期报纸的反馈信息之时,报社获悉市委宣传部对《年味》报道有所批评"。舒刚斌回忆,"我当天就被明确停职。"2月1日下午,记者陶谋亦获悉宣传部批评的风声。

舒刚斌称,2月2日下午,怀化日报社党组成员、边城晚报编委和怀化市委宣传部官员等一起召开会议,宣传部副部长宁志文正式传达了意见,怀化日报社领导宣布了处理决定:边城晚报执行总编和常务副总编停职但在岗,舒刚斌停职不在岗。目前,舒已不担任晚报领导职务,以普通员工身份按时上班,不负责任何具体工作。

2月7日中午,舒刚斌和时代周报记者谈及此事时,声线低沉:"《年味》报道,从专业性角度研读,只是有的文字表述不足,有措词不准的地方,值得商榷,但不构成违纪违规的错误"。"这次,市委宣传部因《年味》报道对我停职的临时性行政处理,不恰当!"说到这里,舒的语调有所提高,并特别重申自己秉持这一立场。

市委宣传部处理《边城晚报》高层的消息,在2月4日现身一家门户网站的论坛,并被演绎成"边城晚报领导班子‘一窝端’"版本,并在互联网中被广泛传播。

2月6日,怀化日报社总编易桂廷与《边城晚报》执行总编罗晓明,先后在某著名网站论坛实名注册跟帖,作出公开声明:《边城晚报》领导班子并没有被"一窝端",因为易仍然兼任《晚报》总编,罗照样担任《晚报》执行总编。

2月7日下午,《怀化日报》社社长张有平、总编辑易桂廷(两人分别兼任《晚报》的社长和总编),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明确解释说,2月2日下午,市委宣传部的处理只是口头传达的"内部批评",要求报社"自查自纠,深刻反思",不存在停职处理,舒刚斌仅仅是不再承担副总编负责审核稿件的职权。

《怀化日报》社长张有平、总编辑易佳廷则向时代周报记者强调,《边城晚报》作为怀化市委党报的子报,尽管实行怀化日报社委会领导下的执行总编辑负责制,但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恪守党管新闻的原则,怀化市委宣传部只是下达口头意见:"自查自纠、深刻反思",查改后待上级部门对报社有关人员最终处理。

张有平、易佳廷说,市委宣传部这次口头传达意见,目的不是命令《边城晚报》相关领导停职;意见传达的原因是,2月1日《年味》报道发行后,有群众打电话到市委、市政府,质疑该报道不妥,有问题;宣传部知悉后加以重视,于2月2日下午正式向怀化日报社主要领导层作传达。时代周报记者追问,向市委、市政府质疑报道不妥的群众是谁时,对方未给予回答。

张有平、易佳廷向时代周代记者详细剖析了《年味》报道存在的多方面问题:记者问卷调查题目设计的选项不科学,太抽象与含糊;记者调查面太窄,才100人;报道安排在春节,时间不合适;虽然有三层把关,但采编流程中的各负责人还处于过年状态,专业把关不够严密,等等。

2月5日,怀化市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宁志文澄清,"《边城晚报》的报道称,怀化6成市民对过年不满意,但怀化500多万人,报道却只调查了几十个人","报道不全面,导向也有问题,干部群众意见很大";因此,宣传部要求该报社几个领导"在本岗位上自查自纠、写检查",但没有对他们进行停职处罚,此事也暂时没有进行进一步处理。

2月7日下午,怀化市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宁志文,通过市委宣传部新闻科一艾姓科长转告时代周报记者,宣传部关于"一窝端"风波的观点,继续以2月5日表达的说法为准。

传媒界声援《边城晚报》

当风波从互联网回传至现实生活中的怀化时,怀化市区亦不再是飓风中平静的风暴眼。当地市民与全国网友一道评说此事。

2月6日-7日,时代周报记者在怀化市区迎丰路、人民路、红星路、芦林路与金海路等路段,随机询问多名当地市民,多数人表示2月1日那天其实不知道《年味》报道出街,浏览过网帖或微博后才知晓"一窝端"风波。

被问及《年味》报道中"物价太贵、年味变淡、治安满意"等主要内容时,他们纷纷表示认同,认为这个报道客观反映了怀化市的春节市情,赞同《年味》策划报道,希望当地媒体今后更多地真实报道怀化市新闻;倘若晚报领导层真的被"一窝端",那市委宣传部的处理不合理。

至于网帖的真实性,晚报执行总编罗晓明2月5日曾公开称,网帖内容"言过其实"。但舒刚斌并不这么认为,他的看法恰好相反,他觉得网帖"主要内容基本属实"。

早在2010年,《边城晚报》一名记者曾因曝光河西幼儿园非法办学,在报社被幼儿园老板率众殴打至致大小便失禁,舆论为之哗然。

"一窝端"风波,在传媒界亦被高度关注。湖南媒体从业人员率先通过微博点评此事。

浏阳日报社副社长、副总编张之俭2月7日通过微博质疑:"宣传部副部长说干部群众意见很大。怀化有500多万干部群众,宣传部长不知调查了多少干部群众,就说干部群众不满意?"他预言,问题的解决将出现转机,因为"人民网介入了,这问题有望得到妥善解决。"

湘籍传媒人士、凤凰周刊记者部主任邓飞亦在微博中质疑,"到底是哪位领导发宝气,一锅端掉一个报社呢?"

知名媒体人石扉客则表示,对三四线城市的政治生态,特别是媒体人的生态有基本了解,不由人不悲从中来。

国内新闻学界对此亦有评说,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系教授展江快言快语:"如果因为报道怀化市民对过春节的满意度调查结果就让总编、常务副总编停职,分管新闻副总编就地免职,那我必须在道义上支持总编、常务副总编、分管新闻副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