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工作室风波背后的“狗仔江湖”
在专属于“全明星探”固定爆料的周三，网友等到的不是娱乐圈的偷拍猛料，而是一封针对“中国第一狗仔”卓伟的公开请辞信。在这封“呛声”意味颇浓的公开信中，风行工作室全体摄影师以“工作理念冲突”为由向创始人卓伟请辞，并质疑卓伟近来频频的个人秀与团队所秉持的“新闻真实”理念有所出入。
尽管卓伟随后通过微博表示“我很好，风行还在，周一见，还有料”。但据新浪娱乐独家了解到的消息则是：卓伟多年的老搭档冯科确实将离开全明星探，而风行团队也将全体辞职。
摄影团队的集体反叛，对卓伟以偷拍为核心的“狗仔”业务无疑是一大重创。向来通过爆料偷拍将明星们置于八卦舆论场上的卓伟，此番却被动成为了八卦新闻的当事人。随后而来的“卓伟收上亿封口费”的新闻也令他以少有的“愤怒”姿态回应。
当我们追溯全明星探这几年的快速发展之路，危机早就已有伏笔：当强大的资本力量介入到原本作坊式的狗仔工作室后，资本的离心力让卓伟和冯科这对合作超过11年的偷拍拍档渐行渐远。显然，这一场事发突然的高调出走，不仅令卓伟陷入被动的舆论漩涡，或许也会酝酿卓伟狗仔事业最大的一场危机， “狗仔”们的江湖版图或将改变。
对广大熟悉娱乐圈的观众而言，卓伟的名字并不陌生。顶着“中国第一狗仔”的名号，卓伟是令娱乐圈明星颇为忌惮的存在。由他领衔的“风行工作室”作为国内最早开拓狗仔偷拍业务的团队，曾经报道过多起冲击性的八卦偷拍。无数艺人的出轨、恋情、私生活都是通过他们的镜头被曝光在公众面前。
根据此前的公开信息和媒体报道，我们不难掌握卓伟迈向“狗仔之王”这之路的轨迹。卓伟进入娱乐媒体行业，正式从事偷拍工作是从2003年开始。彼时，他供职于一家名为《明星bigstar》的杂志，在杂志社工作了两年，他认识了日后最重要的工作伙伴——摄影记者冯科，两人开始尝试用跟踪偷拍的方式进行独家报道。2005年卓伟辞职去了《新京报》娱乐记者工作。尽管在《新京报》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但因多次报道摇滚歌手窦唯的拮据私生活，导致窦唯一怒之下愤而烧车，卓伟的名字开始为圈内知晓。
窦唯烧车事件让圈内人都知道了卓伟
烧车事件后，卓伟开始供职于《南都娱乐周刊》，也是在06年，卓伟和冯科联手成立了风行工作室，开始了两人长达11年的合作，从此娱乐圈多了一个专门从事偷拍调查的狗仔机构。在此后的9年时间里，风行工作室和南都合作曝光了诸多震惊娱乐圈的八卦。
而据知情人介绍，风行工作室的偷拍工作模式并不复杂。整个工作室的摄影团队分为各个不同的小组，每个小组分工明确，有的专门负责拍机场。剩下的就分布在北京各大明星聚集地，开车逡巡或者是定点观察。“听说他们的摄影都很清楚明星的家庭住址、车牌号码。平常就开着车在这些地方转，碰到熟悉的车牌就跟上去。”据知情人透露。
但这种随机的方法很难确保独家猛料的调查和获取，之所以能拍到这么多独家，跟卓伟遍布在娱乐圈的眼线资源不无关系。在娱乐媒体多年，卓伟有一套自己的人脉系统，这些散布在娱乐圈的记者、宣传、经纪人、公关……都成了卓伟八卦消息的来源。据了解，文章和姚笛当年被拍到出轨在一起，也是因为事前有消息透露出来。除了圈内的“眼线”，平常生活中的保安、保姆、物业等等周边工作人员也成了风行偷拍新闻的来源和协助者。
在具体分工上，摄影记者出身的冯科主要负责带着摄影团队完成日常的摄影偷拍工作，而卓伟主要负责新闻的报道和取证调查的工作。张艺谋超生事件、高圆圆赵又廷恋情曝光、2013年文章出轨姚笛的“周一见”事件、董洁王大治出轨事件……许多娱乐新闻，通过这样的工作模式被一一曝光，而卓伟和风行工作室迅速成名。
在2014年，全明星探正式上线，随后卓伟从《南都娱乐周刊》辞职，和冯科开始创业之路，也正是依赖于风行工作室此前多年打下的基础。而脱离了媒体在资本市场之下运营风行工作室，卓伟开始逐渐树立起后来所为人熟知的“中国第一狗仔”这一品牌。
此前，卓伟在接受采访时曾透露，在创立风行工作室初期，所有收入来源仅有给《南都》提供独家照片和写稿的稿费，但这点收入仅能够勉强支持摄影团队日常的开销和工资。为了开拓收入来源，“风行工作室”在内容拆分为二进行打包售卖，向南都提供独家的图片和调查稿件，而风行工作室拍到的视频文字内容被搜狐视频以200万/年的价格承包。这是风行最主要的商业模式。
此后，结束和搜狐的独家内容合作后，风行工作室以600万人民币每年的价格被爱奇艺承包，也有了后来广为人知的“全明星探”节目。而这个节目，延续了南都时代颇负盛名的“周一见”，变成了“周三见”，成了每周固定的爆料环节。据了解，即使已经离开了南都，风行还是会不定期的给南都提供日常需求的偷拍新闻内容。
对风行工作室和卓伟本人而言，最大的商机发生在2015年。当年“全明星探”app上线。不到一年就得到了来自“联创永宣”的数百万天使轮投资。而这笔投资也裹挟带动着全明星探在资本市场越走越远。据熟悉该团队的知情人士透露，该公司已经完成了b轮的融资。有了投资，就意味着原本小团体靠贩卖偷拍内容来实现盈利的模式已经不能够满足投资标准。
产业扩张不可避免，卓伟和冯科也逐渐开始在资本商业市场上逐渐活跃，据了解，卓伟和冯科共同担任三家公司的执行董事或监事的角色。其中风行工作室的公司北京大风行锐角度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出资信息中，卓伟并非最大股东，冯科以出资149万占比28%成为最大股东，卓伟紧随其后，位列第二。
而在资本进入后，风行工作室也不再是一个仅仅依靠贩卖八卦内容的公司。除了保证每周固定的偷拍爆料内容之外，还做了诸多商业尝试，“全明星探”原名为“全民星探”，在app上线后，曾试图打造成一个全民爆料平台，旨在全民成为八卦爆料来源。就现在的效果而言，它走的仍然是日常发布明星艺人资讯、开展艺人访谈报道的传统媒体的路子，就连原本的名字现已经更改为“全明星探”，其向明星倾斜的意图不言自明。
另一个项目则是，目前和优酷合作的全明星探的直播内容。该节目最大卖点是邀请到卓伟来参与直播爆料，从风行近几期的内容来看，直播爆料的形式似乎已经超越原先的传统爆料偷拍报道模式，逐渐成为主流。
据业内人士透露，风行在接下来似乎还有短视频方面的开发计划。风行在创意园区的办公室是一栋三层独立小楼，除了核心的摄影团队之外，公司大致上分为app内容团队、直播业务团队和app日常开发维护的技术部门，还有视频团队做短视频。“他们今年好像想要发展短视频业务，但是之前风行的爆料内容都已经卖出去了。听卓伟的意思是，准备二次加工做成短视频，再卖一轮。”据该知情人透露，卓伟甚至曾一度想要拍摄一部关于狗仔生活揭秘的网剧。
在资本介入之后，管理层发生了不小的变动，原先卓伟和冯科双雄并立，一个负责主内抓团队，一个负责对外维护品牌形象的模式被打破，马健龙以第三股东的身份介入到风行的日常工作中。
冯科平时在公司内部，负责的是风行工作室的日常偷拍内容的管理工作。而卓伟更多的则是负责大方向的把控。而这位第三股东更多的是负责资本运营方面的工作。不论是管理模式还是业务规模，风行团队在短短两年时间内急剧扩张，已经不再是两个领路人、几个摄影师、几台车子就能做偷拍当狗仔的工作室时代了。
两年的事件，风行从小团体扩张到目前拥有几十人，内容涵盖偷拍、直播、媒体报道，估值过亿的狗仔帝国，无疑是资本催化力量带来的改变。但钱有了，麻烦也随之而至。
据知情人透露，这场出走的风暴似乎早有苗头，早在今年3月份，风行初创人之一的冯科就曾发表过一条耐人寻味的朋友圈无奈的吐槽创业艰辛，“百分之六十的精力用来说服合伙人”。据透露，冯科和风行目前管理层之一的马健龙似乎在工作理念上存在不小的分歧。
这在那封公开的请辞信中就有端倪，在风行摄影师的辞职理由中，最受关注的是他们指出卓伟近来越发高调的个人行为与工作室所秉持的新闻真实原则背道而驰，无疑是将矛头指向了卓伟个人。
而他们所指的“真实”是卓伟此前一直标榜的“新闻理想主义”。在不同的公开场合中，卓伟都曾提到过他对狗仔这份工作固执的坚持，因为在他看来，偷拍爆料明星的私生活八卦，无疑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报道方式。为此他曾表示自己拒绝过无数次的收买封口，也拒绝和明星艺人打交道做朋友，以保持个人的独立性不受干扰。
但在资本的裹挟下，卓伟的立场不得不有了改变。对于一个近百人的庞大团队，仅仅依靠核心团队风行工作室每年600万的内容售卖收入远远不够。“尤其是爱奇艺还给了他们kpi要求，如果流量达不到要求，就可能不支付尾款。”据业内人士介绍，尽管风行这两年很顺利融到了两轮资，市面上的视频公司、投资公司对他们都趋之若鹜。“但实际上，卓伟身上的压力并不小。”
全明星探成了卓伟在事业上发力的重点，目前该项目的app、官微、公众号一应俱全，光是直播设备据传就花了好几百万。目前卓伟一系列高调的个人行为中，似乎也不难看出卓伟的意图：想要通过个人行为来为整个项目博取关注度。而这也就不难理解，这段时间以来，卓伟频繁在全明星探的直播栏目进行爆料，甚至在一天之内连曝好几个流量小生们的料，以至于在同一天收到了好几份艺人的声明回应。
更“尴尬”的是，全明星探想要做的平台化构想在推进过程中，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得到关注，不得不借助名人的力量。于是在传统印象中“与艺人为敌”的全明星探，甚至开始了与艺人开展了合作。而这似乎都是在打卓伟曾经的“狗仔理想主义”的脸。“这也就是公开信中，还在坚持传统偷拍爆料内容的风行工作室是比较抵触的部分。”业内人士分析道。所以，声明中风行团队与其说是对卓伟高调的个人行动的不满，倒不如说是对公司目前重点业务倾斜度和配合度不同的抗议。
对卓伟而言，这似乎是无奈的选择，在新媒体越来越主流的媒体语境下，艺人对公众有了更多的展示出口，也越来越主动向公众展示私生活，这也让以明星爆料为主的狗仔偷拍业务越来越难。今年以来，风行的几次爆料被不少网友吐槽为“专注不知名演员的爆料”，再加上竞争对手、同为狗仔的赵五儿团队的崛起，也曾一度让卓伟的微博底下“讨伐‘废物’”的声音一片。“狗仔的核心业务还是建立在爆料上，全明星探无论是现在的直播还是内容都在爆料上，但这块越来越难。”有业内人士分析道，而转而去巩固自己的个人品牌似乎是卓伟为了巩固全明星探品牌的变相救国路线。为了维持“中国第一狗仔”的称号，卓伟近来高调地在微博问答和直播中疯狂爆料，从angelababy到陈赫再到吴亦凡，爆料内容质量不尽相同。而这些高调的爆料让卓伟不断的成为舆论话题的焦点，但也让他越来越陷入舆论的争议中，“卓伟毕竟是个人，你让他自己来运营个人品牌，尤其是他的性格脾气，他是不可控的。”这种以卓伟个人品牌高调爆料的行为，在原风行团队看来或许是另一种变相的架空，对早已有了矛盾嫌隙、业务彼此割裂的风行团队，或许成了压垮骆驼、导致出走事件爆发的最后一根稻草。
狗仔江湖三国厮杀？卓伟神话终结？
尽管已经发了这样一封措辞激烈的请辞信，卓伟和冯科领衔的风行摄影师团队的纠葛在短时间内很难结束。作为联合创始人，“风行工作室”这个品牌不仅凝结两人长达11年的共事情谊，也是两人共同拥有的“狗仔”品牌。但两人选择分家后，这个品牌如何归属？两人共同持股的三家公司又该如何分割？恐怕这些都将是一场漫长的撕扯。
结局对卓伟似乎并不够有利，“冯科带走的是一线的摄影师。”有从事狗仔行业的人士透露，“卓伟接下来比较难了。”
卓伟的成名离不开“风行工作室”在偷拍爆料上数年累月的成果积累，尽管现在卓伟个人微博拥有将近700万的粉丝，全明星探也小有运营规模，但最终依赖的仍然是风行工作室在狗仔业务上的能力，而这次冯科带走全体一线摄影师，无疑是釜底抽薪，掏空了卓伟最核心的实力和团队。
冯科的下一步计划暂未公布，但带走了原风行团队的他手上握着一张最有利的底牌。他的出走或许也将改写目前赵五儿和卓伟相争的狗仔江湖版图。
在他走之前，以卓伟为代表的风行工作室以11年的经验和无数经典案例，是狗仔事业版图上的头把交椅。但原从属于互联网媒体，后独立出来后做工作室并将内容打包卖给优酷的赵五儿团队，近两年来凭借井柏然倪妮恋情等新闻一跃而起，虽然还难以撼动风行的地位，但其猛烈的上升势头也对卓伟造成了不小的竞争威胁。冯科带着精锐部队出走或许将改变双方的力量格局，使得原先狗仔江湖一分为二的版图，变成三国鼎立的态势。
而颇为讽刺的是，不管是赵五儿，还是出走的冯科，他们走的其实正是卓伟之前的老路：以摄影师为核心的狗仔工作室模式。他们并不需要几十人的庞大规模，也不用自造一个平台。他们仅需要几个有着丰富跟踪偷拍经验的摄影记者，几台机，几辆车，拍到明星不为人知的照片，自然就会有平台愿意为其买单。
卓伟在这场决裂之战里的狼狈处境，或许也是在对狗仔这门独特事业的一种警示。这种徘徊在新闻伦理道德和新闻真实的灰色地带，适合将自己隐蔽起来的特殊工种，也许并不适合被资本豢养。“正经投资人一般也不会投资，风险太大了啊，他们商业模式自带敲诈勒索属性。”有财经人士分析道。这种风险也决定了，一旦有资本介入，势必会对其有所掣肘。卓伟所在的全明星探后期在业务模式上的各种保守尝试，正是受到了资本裹挟。“因为他要为投资人考虑，就必须要想办法扩大自己的规模，还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所以他要不断强化自己第一狗仔这个身份，还要不断做新的业务。但这种大规模可能并不是适合狗仔这一行。”有业内人士分析道。
这种影响也蔓延到了卓伟本人身上，“其实卓伟以前在工作室年代，各种接受采访上杂志，也挺高调的。但现在反而投资人会对他有所控制，他现在就有经纪人。”某资深媒体人透露，“卓伟也不止一次对人说过，他现在讲话也得听投资人的，不能随随便便接受采访”。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对曾经号称是“中国第一狗仔”的卓伟而言，恐怕都不是什么乐观的局面。（陆玖/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