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之的儿子 贺敬之在山西抗战的日子
引起我关注的,是书房里三张大幅照片,一张是贺老夫妻合影,另两张分别是贺老与妻子的单人照片。其实我来之前不久才知道,那个深情呼唤《周总理,你在哪里?》的著名诗人柯岩便是贺老的妻子,而直到走进这个家,我也才看到,柯岩,竟然那么漂亮。看着照片上她如花的笑脸,我深深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惭愧,于是,只能长久地盯了她,不出一言。
按照约定的时间,午睡起来的贺老从卧室出来。上午,他刚刚接受完凤凰网的采访。贺老高大儒雅,一眼便可看出年轻时的帅气与爽朗,整整90岁的贺老看上去精神极好。他热情地与我们打过招呼,坐在沙发上。
阳光很好,贺老很好。贺老亲切地问我是哪里人?得知是山西人后,他亲切并欣喜地重复:哦,是山西人呀!山西那个地方还了得?远古的祖先都在那里,而且历代出现了那么多的知名人物与故事。他说他14岁时在流亡学校,一个体育老师还在课堂上教他们唱京戏,让他知道了山西有个介子推。
因为“桃园三结义”故事的吸引,他多年之后专门从三门峡去了关公的故里运城,近距离感受了心目中的英雄;走进普救寺,现场领略了“张生巧会崔莺莺”的爱情故事;登上鹳鹊楼,切身体会了唐朝著名的山西籍诗人王之涣如何在这里“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贺老说,抗战刚开始他就知道山西、知道平型关大战,听说了阎锡山,还有山西的牺盟会。那时候如果去不成延安,他就会去山西太原考民大(山西民族革命大学)。他说,山西很革命,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缔造者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徐向前。说到阎锡山时他笑了,说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当时他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要经营山西,也吸收共产党的东西,不过骨子里是反共的。
贺老还说,没到山西之前就听说了山西民歌,著名的《东方红》便是由山西民歌改编的。《东方红》原来是山西河曲的爱情民歌,原来叫《白马调》,说到这里贺老顺嘴就念出:“骑白马,挎洋枪,山哥哥吃着八路军的粮,有心回家看姑娘,打日本鬼子顾不上。”他说后来传唱到陕北就换了词了,先是民间爱好者修改,后来鲁艺的公木对歌词作了进一步修改,成了后来的《东方红》。
从前的记忆,让贺老的兴致越来越高。
1945年,贺老在艾青带领的鲁艺华北文工团,那年他们从延安到张家口时路经山西省兴县与苛岚一带,一路上,贺老边走边看、边看边写,陆续写下20多首诗,一部分写延安,一部分写山西,有民歌体,有信天游体,也有五言、七言。这组诗他起名为《行军散歌》,《行军散歌》中的一部分后来在《晋察冀日报》发表,时任《解放日报》副刊编辑的黎辛还专门为这组诗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大力称赞。
我对贺老当年的《行军散歌》极其感兴趣,然而聊着聊着两个小时便过去了,因赶着去车站,未曾尽兴便作罢。
庆幸的是,时隔40天之后,我再一次走进了贺老家中。这一次,我提出想看看写给山西的《行军散歌》。贺老那天也特别高兴,一次次起身,到客厅寻找他的文集。贺老的记忆力非常好,这些诗大概在他的哪一本集子里、大概在什么位置,差不多一翻就是。那个下午,贺老不仅一首首找出了当年写给山西的诗,还找出了曾经写给山西人的诗。
1945年10月5日,贺老在碛口写了一首《过黄河》:风卷黄河浪,/ 一片闹嚷嚷,/大队人马来到河畔上。/……/扳过了大浪头,/大船靠了岸,/船头上跳下我们的英雄汉。/头顶火烧云,/脚踏河东地,/五尺大步走向胜利去!
仅仅四天之后,贺老又在离石地区临南双塔村写下一首《临南民兵》:村名就叫双塔村,/临南县里它有名。/……/人民的英雄是真英雄,/临南的民兵八百名。/八百条好汉集中受训练,/要上前方去参战!/射击投弹埋地雷,/各样的武艺都学会。/……/繁峙县有个摩天岭,/民兵的本领比它高三分。/西楚的霸王力气大,/比不上咱们民兵脚趾甲。
贺老的诗中画面感十足,以至于我们今天都能清楚地看到当时一个个热烈场面。
那个年代、那个地域,给了意气风发的贺老足够的灵感。之后,他随队伍从张家口撤退,到河北时又经过山西。那时候贺老在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学院所属的华北联大文工团,任创作组组长。
那时候的演出,很多作品都是贺老创作的。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贺老一路随军,一路用手中的笔激励和鼓舞了一批又一批挣扎在生死存亡线上的前线战士。
贺老对山西最深的记忆,应该是广灵县。他记得1946年的秋天,他在南村担任土改队队长,管着好几个村子。南村是一个镇,当时还有一个天主教堂,教堂内有一个荷兰籍神父,养了不少残疾人,记得有一个女残疾人手不能活动,在这里还学会了用脚吃饭。
那个神父说着一口当地的山西土话,吃着当地的黄糕,用的却是刀叉。贺老说当时觉得那里的共产党真好,能理解并接收这些外来的宗教。作为土改队长,他当时还郑重地与神父谈了话,讲了共产党的政策。
与那里的人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生活了近半年时间,贺老每每谈起来都很动情。重要的是,他1946年10月份在南村还写了一首《翻身歌》(秧歌调填词),里面也提到荷兰籍神父用刀叉吃的黄糕:手端着黄糕门前站,/气得老财没法办!/看咱们民兵挎上枪,/“噜啦噜啦”大街上窜。/叫一声老财你不要瞪眼,/这伙子穷汉不同以前,/受你的压迫多少年,/今天该咱们挺身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