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黑人”约翰·格里芬

2017-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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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假如我是"黑人"约翰·格里芬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决定回到白人社会,因此不顾疼痛,用力擦洗,直到棕黄的皮肤透出了粉红颜色.还不错,照照镜子,觉得可

假如我是“黑人”

约翰·格里芬

十一月二十八日

我决定回到白人社会,因此不顾疼痛,用力擦洗,直到棕黄的皮肤透出了粉红颜色。还不错,照照镜子,觉得可以混充过去了,然后穿上白色衬衫,脸孔和双手立刻显得非常黝黑。再改换一件棕黄色运动衫,相形之下,皮肤看起来浅多了。

改变身份是件胆战心惊的事儿。既然成为白人,就不能被人看见午夜时分走出黑人住宅。假如住进白人旅社,由于外出太阳晒多了,而体内仍有药性存在,皮肤就会显得太黑,这样又会无法回到旅社去的。

我等待外面街道静下来,也相信室内人人睡下,就拿起旅行袋走向门边,进入黑夜。

怎样迅速离开黑人区域,尽快踏进白人区域,神不知鬼不觉,完成这项转变,最为重要。我留心观望,远处只有一辆警车,因此闪进了一条小巷。

第二个交叉路口,有一个黑人少年独自行走,我便跟随在他的身后。少年看看我,眼睛仍旧直望前方,显然想到我可能找他麻烦,便从外衣口袋拿出一件东西。黑暗里,我无法辨认那是什么,但是听见了咔嚓声音,毫无疑问,该是一把大型折刀。对他而言,我是陌生者,一个可能伤害他的白人,他必须保护自己。

少年停在一条大街拐角处,等候通行信号。这当儿,我走到他的身侧。

“天气逐渐冷了,是吗?”我说,尽量使他相信自己没有半点恶意。

他不说话,塑像般站立。

然后我们一齐越过大街,到了灯光更为明亮的市区。一个警察走来,少年将武器迅速放进外衣口袋里。

警察对我和善地点点头,我知道改装已经成功,又回到白人社会,变成第一流公民了。所有饮食店、盥洗室、图书馆、电影院、音乐会、学校、教堂,刹那间,全部敞开了大门。当了许久黑人,现在我简直无法适应这一切。我满心欢喜,带着释放的感觉,走进一家餐馆,在零售部和其他白人顾客并坐一起。

女侍对我微笑,这是奇迹;我点菜,接受招待,这又是奇迹;甚至走到盥洗室,都没有遭受干涉,引起注意,也没有人问:“尼格儿,你来这里干什么?”

但是餐馆外面的黑夜,我知道那些黑人,像我过去数星期来一样,仍然漫步街头,无法到哪里买一杯咖啡喝,也不能随便打开盥洗室大门。若要方便,只好寻找小街陋巷。

种种最简单不过的特权,对于黑人,都是奇迹,现在我感受了这些奇迹,却不觉得快乐。纵然接受微笑,看到亲切的面孔,以及各种礼遇——已经有数星期之久,没有看见白人这一面了,只因为另外的那一面记忆犹新,这种奇迹,反而变得酸楚异常了。

我吃白人饭菜,喝白人开水,受白人笑脸,内心里老是觉得奇怪,这一切,怎会如此?这一切,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离开餐馆以后,我去豪华的惠特尼旅社。一个黑人跑上前接过旅行袋,不断微笑,满口说着“是,先生——是,先生”。

我真想告诉他,“你别骗人了。”但是,既然回到墙的另一面,他我之间,就切断了通路,无从交换目光,表达心意了。

旅社职员满脸笑容,登记了姓名,给我一个舒适的房间。又有黑人侍者,代为提起旅行袋。当我结付小账,接受他鞠躬道谢的时候,发现我们之间隔着那么长的距离,也就是白人与黑人之间那段长远距离。我将房门锁好,坐在床上,点燃了香烟,回想仅一周以前那个同样的我,根本无法进来。

如今我脚底下踩着地毯,急忙数点每件平凡家具,台灯,电话机,并且去铺有瓷砖的沐浴间冲洗——或者回到街上,体验体验迈过任何大门,任何场所,电影院,饮食店的滋味,或者在公共大厅里同白人谈话,不再卑躬屈膝,还可以注视女人,接受她们温婉的微笑,不禁感慨万千。

注释:

本文选自《假如我是“黑人”》(光明日报出版社1984年版)。杨安祥译。约翰·格里芬,美国作家。1960年,他曾利用药剂和染料扮成黑人,游历南部数州,后以日记体的形式写下自己的经历,结成《假如我是“黑人”》一书,在美国引起轰动。

〔尼格儿〕“negro”(黑人、黑鬼)的音译

在《解放黑奴宣言》颁布的近一百年后,在马丁·路德·金发动黑人民权运动的20世纪60年代,美国黑人的生存状况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乔扮成黑人、有良知的白人作家,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我们揭示了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真相。文中那真实的生活描述,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巨大的反差,无不令我们深刻地感受到当时美国种族歧视的可怕和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