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冰是谁 《财经》杂志特稿:到底是谁在向王雪冰行贿?

前中国银行行长王雪冰终于在2003年岁末之时得知自己的命运。2002年,震动中美两国银行监管层的中国银行美国纽约分行案案发,王因此下马,在近两年之后,于12月10日,以“受贿罪”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12年有期徒刑。

法庭认定的王雪冰犯罪事实,据新华社同日一则简短的消息称,系“在1993年至2001年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华晨(中国)控股有限公司、北京再东方广告有限公司等企业谋取利益,并为此非法收受这些公司给予的钱款、艺术品、名牌手表等贵重礼品,共计折合人民币115.14万元”。

王雪冰“自首”

也许是巧合,在王雪冰一审判决前两天,12月8日,中国银监会宣布与美国财政部货币监理署(OCC)达成监管信息交换协议。由此,与中国银监当局交换监管信息的海外银行监管当局扩至美国、英国、新加坡、韩国、香港。

OCC负责美国2200家全国性银行和外国银行在美的52家分行的现场检查。该机构宣称,其使命是“确保支持着美国公民、社区和经济的全国银行体系安全可靠并具有竞争力”。两年前,正是OCC与中国银行监管当局联合宣布中国银行纽约分行存在重大违规行为——自1991年至1999年间的“给单个客户风险暴露过高、协助一桩信用证诈骗案和一桩贷款诈骗案、未经许可提前放弃抵押品并隐瞒不报,以及其他可疑活动和潜在的诈骗行为(据OCC向中行发的《认可令》)”。中国银行被判罚款2000万美元,是为美国财政部对银行所作的最大一笔违规罚金。

货币监理署的文件并未直接提及王雪冰,仅多次提及该行前管理层。但是,王雪冰本人的履历指向他即最主要的责任人。1988年至1993年,王雪冰担任中国银行北美地区的总经理和纽约分行行长。其后于1993年年底被任命为中行行长,后来又兼任了中行董事长,直至2000年3月正式调任建设银行行长。

2002年1月11日,王雪冰被免职;15日,时任央行行长的戴相龙称王雪冰被免职的原因是“在中国银行工作时,对该行个别分行发生的信贷案件负有领导责任或直接责任”。2002年11月初,中纪委公布对王雪冰的审查结果:“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收受贵重礼品折合人民币数百万元;生活腐化,道德败坏;在担任中国银行纽约分行总经理和中国银行行长期间,违反金融监管规定,工作严重失职,造成严重后果。”中纪委常委会议建议,撤销其第十五届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职务,给予其开除党籍处分;此前,王雪冰已经受到行政开除处分。

法庭所认定的王雪冰犯罪事实,与中纪委调查结论略有不同。除并未认定王雪冰应对中行纽约分行案负刑事责任之外,法庭认定的王受贿金额为115.14万元。这一金额虽亦足以使法庭认定为“受贿数额特别巨大”,但由于王受控罪名即收受此数笔贿赂,而收受这些贿赂的情况均出自王本人的主动交代,法庭于是采纳了王雪冰“具有自首情节”的辩护理由,“依法对其从轻处罚”。

贿赂来自哪里?

据新华社通稿,法庭认定王雪冰收受的贿赂为“钱款、艺术品、名牌手表等贵重礼品”,《财经》在采访中获知,法庭认定其中的钱款为40万元人民币,名牌手表为五块,分别来自“吴某某”、华晨(中国)控股有限公司、海南兴隆温泉康乐园有限公司、北京再东方广告有限公司及福建实达电脑公司。其中单送名表者有四,平均价值在10万元以上,送钱款者为一起。

据记者了解,在王雪冰任上,中行纽约分行曾发放给仰融执掌的华晨一笔总额2950万美元的贷款;王雪冰的夫人宗王录则曾经是北京再东方广告公司的发起人和大股东,该公司承揽了中国银行的大量广告制造业务。再东方成立于1997年8月,法人代表为王彦军,亦为另一股东赛特文化发展公司的法人代表。据记者查阅工商登记资料得知,宗以一辆凌志车作价82.012万元入股再东方,一度占有68.3%的股权。1997年12月宗将该公司股权转手。因为未申报年检,再东方公司于2002年9月16日被吊销执照。

此外,在判决书中被提及的个人还有福建实达电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景源。根据记者查得的公开资料,景源今年仅33岁,是北京盛邦投资有限公司的主要人物之一。2000年盛邦以过亿资金收购职工持股会股权,从而入主福建实达电脑,主其事者即景源。景源于次年7月走至台前担任董事长一职。在盛邦入主之后,实达电脑原来一班人马陆续离开,实达电脑与电脑及IT行业渐行渐远,据说后来对房地产业产生兴趣。记者电话询问福建本地IT业人士,多被视为“北京来的过江龙”。

另一个被提及的人士是“吴某某”,据法庭认定,王雪冰曾在“吴某某”于1988年至1993年去纽约上学期间给予其经济资助。据记者采访获知,此“吴某某”亦出身中行,为华晨首脑人物仰融当年向王雪冰所要来、并从此供职于华晨的几名干将之一。在现在的华晨管理层中,与此情况相近者为华晨董事长吴小安,但本刊不能确定是否即吴本人。

至于海南兴隆温泉康乐园有限公司,记者查得以下情况:兴隆康乐园大酒店位于海南省东南部的万宁兴隆温泉度假区,近邻康乐园国际高尔夫球俱乐部。根据其主页上的自我介绍,该酒店于1989年由北京大通国际运输有限公司与香港世博投资有限公司投资筹建,1999年6月被海南航空旗下的海航酒店集团接管,为五星级涉外旅游酒店;记者还查得,海南兴隆温泉康乐园有限公司即康乐园大酒店的管理公司。

据悉,王雪冰案的一审庭审于今年10月下旬开庭,时间持续了整整一天。有参与庭审过程的人士告诉记者,自始至终王雪冰都表现得比较镇定,也显得十分配合。庭审的所有步骤和细节都安排得周密而严谨。法庭上设有投影仪,所有出示的证据均是原物,庭审的全过程均有录像。

王雪冰目前关押于秦城监狱。12月10日宣布一审判决后,王表示不服,并将提起上诉。据悉,他认为尽管法庭提及“具有自首情节”,并“依法从轻处罚”,但如若确有考虑这一情节,量刑当不至于长至12年。可资参照的是,2002年11月,原中国光大集团总公司董事长朱小华被判15年有期徒刑,其被法庭认定的罪行是受贿400余万元。

王雪冰,1952年生,1976年进入中国银行,1988年至1993年担任中国银行北美地区的总经理和纽约分行行长,其后,在光大集团短暂停留出任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一职,1993年底担任中国银行行长,后兼董事长,2000年3月,王雪冰出任中国建设银行行长。2002年1月被免职。“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知之者无不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