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事迹及作品介绍 小说界弗洛伊德的百年孤独
施蛰存先生曾被誉为“中国现代派小说鼻祖”,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小说家,在二十世纪的小说史上竟有“被遮蔽”的评论。而如今,他的文学声望仍在低谷徘徊,他的优秀短篇小说作品也从未被选入教材。
施蛰存(1905年12月3日—2003年11月19日),原名施德普,字蛰存,常用笔名施青萍、安华等,浙江杭州人。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教育家、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1923年考入上海大学,后转大同大学、震旦大学。1932年起在上海主编大型文学月刊《现代》,并从事小说创作,是中国最早的“新感觉派”的代表。1937年起,相继在云南大学、厦门大学、暨南大学、大同大学、光华大学、沪江大学等校任教。1952年调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1993年被授予“上海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2003年11月19日,施蛰存在上海逝世,享年99岁。
施蛰存博学多才,兼通古今中外,在文学创作、古典文学研究、碑帖研究、外国文学翻译方面均有成绩,著有《施蛰存文集》。
1905年12月3日生于浙江杭州水亭址(水亭子)。
1913年随家迁居江苏松江(现属上海市)。
1922年考入杭州之江大学。
1923年入上海大学,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江干集》自费刊印,撰《苹华室诗见》首次以施蛰存署名。
1926年转入震旦大学法文特别班,与同学戴望舒、刘呐鸥等创办《璎珞》旬刊。
1927年回松江任中学教员。翻译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和奥地利作家显尼志勒的《倍尔达·迦兰夫人》。
1928年後任上海第一线书店和水沫书店编辑,与戴望舒等合编《文学工场》、《无轨列车》,发表《妮侬》、《雨》等小说、新诗。
1930年与戴望舒等编《新文艺》月刊,刊载《鸠摩罗什》、《凤阳女》、《阿秀》、《花》等小说,心理小说《将军底头》。
1932年主编大型文学月刊《现代》,发表《创刊宣言》、小说《残秋的下弦月》、散发《无相庵随笔》等。短篇小说集《李师师》出版。
1935年应聘上海杂志公司,与阿英合编《中国文学珍本丛书》。主编《文饭小品》六期,编纂《晚明二十家小品》,译德国小说家格莱赛《一九〇二级》,译美国里德《今日之艺术》出版。
1939年任教云南大学,编撰《中国文学史》、《散文源流》等教材。
1943年任教厦门大学,开设《史记》专题课,编撰《史记旁札》等教材。
1952年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任教授,参加中国作家协会。
1954年《轭下》新版于北京作家出版社。
1961年编撰《後汉书征碑录》、《蛮书征碑录》。
1963年编撰《云间词人姓氏录》、《三国志征碑录》、《隋书征碑录》、《魏书征碑录》、《北山楼碑跋》。
1964年编撰《云间碑录》等,续撰《北山楼碑跋》,辑录《金石遗闻》、《宋金元词十遗》。
1974年撰作《浮生杂咏》,续撰《北山楼词话》。
1978年撰着《唐诗百话》,续撰《北山楼词话》。
1980年主编《百花洲文库》,译法国象征派诗人庞维尔、达尔尚、马拉尔美、孟代思、韩波散文诗编为《法国散文诗十篇》。
2001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施蛰存文集·文学创作篇》第二、三卷,《北山散文集》,以及《唐诗百话》、《北山谈艺录续编》。
2002年《施蛰存日记》由文汇出版社出版。
2003年11月19日病逝于上海。
1933年10月,《大晚报》副刊的编辑崔万秋约施蛰存先生谈谈读书的事情,具体而言:一是眼下读什么书;二 是介绍给青年的书。施蛰存先生在第二栏中写的是《庄子》和《文选》,然后在下方做了一个小注“为青年文学修养之助”。 给报刊推荐图书是常有的事情,推荐的书目其实也有很大的随意性和个人性。但是,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书单,随后遭到了鲁 迅先生的嘲讽和批评,不但引起了读书界的一场争论,而且引来了“洋场恶少”的骂名。
后来施蛰存先生也在采访中坦然承认,当时确实年少气盛 ,容易冲动,以为文坛宿主也不能以势压人,为了挣得说话的权利,而奋力反驳。事后想来,他也觉得当时太冲动了。毕竟两 人没有什么私人恩怨,鲁迅生性多疑,说话刻薄是常有的事情,也并非仅仅对他如此,没有必要如此计较。后来鲁迅去世,施 蛰存拜谒鲁迅墓后赋长诗哀悼鲁迅先生,诚挚沉痛,令人动容,可见施蛰存也没把前事记恨于心。但是对施蛰存而言,这个“ 洋场恶少”的帽子是戴定了,而且一戴就是几十年。
被鲁迅先生骂过的人基本没有什么好下场,1949年前如此,1949年后亦是。1957年施蛰存划为右派,他后来坦言,主要的因素是1956年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杂文《才与德》。因为文中主要观点治理天下不光要有德,而 且还要有才,这点触及到了新统治者阶层中基本都是农民出身,没有什么文化,所以才惹得大祸。但他也提到和30年代与鲁 迅的争论不无关系。
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1910—1964年是上海女中学生,毕业后在邮电部门当职员。从望舒后来的一首题为《我的恋人》的诗中可约略见其风貌: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望舒因为与施蛰存的友谊达到了忘于形骸的地步,所以与施绛年也早已相熟。匿居于施家之后,望舒与绛年有了更多的接触,爱情的幼苗在诗人心田萌生。但是上帝好像没有精心雕塑诗人:赋予他超群的才华,却没有给他翩翩的风度。望舒外表高大,但面孔黝黑有麻点。他感情深沉强烈细腻,对绛年一往情深,但也既冲动又忧郁内向。绛年比他年幼5岁,开朗,活泼,富有个性。性格上的差异造成彼此感情上的不平衡,再加望舒面部不雅,也使绛年不悦,这些都给他们的关系蒙上阴影。
1927年北伐战争时期,许钦文、王鲁彦、魏金枝、冯雪峰、丁玲、胡也频、姚蓬子、沈从文,都是在这一段时期中先后来到上海。在冯雪峰的介绍下,施蛰存与沈从文相识,并一见如故。
1929年10月,施蛰存在松江结婚。沈从文、冯雪峰、姚蓬子、丁玲、胡也频、徐霞村、刘呐鸥、戴望舒等,许多文艺界的人,都从上海来参加婚礼。沈从文带来了一副裱好的贺词,上面写道:“多福多寿多男女”,又分四行写,每行两个大字,下署“丁玲、胡也频、沈从文贺”。这是施蛰存第一次见到沈从文的毛笔书法,发现沈从文的章草功夫已经不俗。
然而,世事无常,谁能料到,仅仅一两年后,胡也频为革命而牺牲,丁玲加入左翼联盟态度大变,冯雪峰参加了革命实际工作,行踪十分秘密,姚蓬子被捕囚在南京,徐霞村回归北平。在一段时期内,沈从文也不知下落。后来施蛰存才听说,沈从文在中国公学,淞沪抗战打响后,也回到北平去了。
沈从文在最多三年,两人见面不到十次。后来,施蛰存编《现代》杂志,写信向沈从文求稿,两个人才从往来书信中继续了友谊。当时,沈从文受到了胡适的器重,在中国公学任教,为《新月》和《现代评论》写小说,都是胡适的关系。随后,胡适又把沈从文介绍给杨振声,沈从文就进入国民政府教育部教材编审委员会工作。由此,沈从文有了一个固定的职业,写作却成为了他的业余事务。
这在沈从文的精神生活上,也有些主次颠倒。于是,沈从文不得不挤出时间,甚至是熬夜来从事写作。因此,沈从文在寄给施蛰存的信中说,他寄给施蛰存的稿子是流着鼻血写的。1937年9月下旬,施蛰存应云南大学校长熊庆来之聘,来到昆明。与施蛰存同时到昆明的,还有李长之、吴晗、林同济、严楚江等人。之后,清华、北大等学校合并为西南联大,沈从文和杨振声,也来到了昆明。在沈从文的介绍下,施蛰存认识了杨振声和他的女儿杨蔚,以及才女林徽因。
1938年的一次旅行使得施蛰存与沈从文的夫人张兆、九妹岳萌都熟识了。1940年3月,施蛰存又回上海省亲。由于日本军队已经占领越南,施蛰存无法再去昆明,就和沈从文阔别了好几年,由于路途遥远且战事频繁,两人的书信往来也不多。直到1955年、1956年,施蛰存两次去北京开会,都到东堂子胡同去看望沈从文。
1963年,沈从文因公出差到上海,住在横山饭店。他和巴金一起看望施蛰存,当时试着从刚从“右派”改为“摘帽右派”。沈从文在反右运动中,也饱受冲击,承受了很大政治压力,因此两个人相对,都不敢就时事发表看法,只是谈论了一些旧事。过了一天,施蛰存又去衡山饭店回访,恰巧有别的客人接踵而来。施蛰存只是稍坐片刻,就辞别回去了。没想到这一别,竟是音讯不通的十八年。
时光荏苒,直到1981年7月,施蛰存带研究生到北京,在北京图书馆找论文资料。施蛰存特意挤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崇文门西河沿去看望五十年未见面的张天翼。接着,又到附近东大街去看沈从文。
从此两人再未见过面。直到1988年5月16日,施蛰存在《新民晚报》上,看到了沈从文逝世的消息,感到极为震惊。心情悲痛的施蛰存,写下了本文开头的那副挽联。后来,施蛰存专门写文章追忆沈从文,并总结了两人六十年的友谊:“论踪迹,彼此不算亲密;论感情,彼此各有不少声气相通的默契。”
短篇小说集
《江干集》(1923年)
《上元灯》(1929年)
《李师师》(1931年)
《将军底头》(1932年)
《梅雨之夕》(1933年)
《善女人行品》(1933年)
《小珍集》(1936年)
《四喜子的生意》(1947年)
散文集
《灯下集》(1937年)
《待旦录》(1947年)
《枕戈录》(1992年)
《卖糖书话》(1997年)
《沙上的脚迹》(1994年)
《散文丙选》(1998年)
《云间语小录》(2000年)
《北山散文集》(2001年)
编译作品
《匈牙利短篇小说集》(1936年)
《波兰短篇小说集》(1936年)
《劫后英雄》(1939年)
《丈夫与情人》(1945年)
《妇心三部曲》(1947年)
《荣誉》(1952年)
《轭下》(1952年)
《征服者贝莱》(1957年、1958年)
《恋爱三味》
《外国文人日记抄》(1995年)
学术著作
《唐诗百话》(1987年)
《水经注碑录》(1987年)
《词学论稿》
《历代词籍序跋萃编》
《词学名词释义》(1988年)
《北山集古录》(1989年)
《金石丛话》(1991年)
《文艺百话》(1994年)
《宋元词话》(1999年)
《北山谈艺录》(1999年)
《北山谈艺录续编》(2001年)
《唐碑百选》(2001年)
《品唐诗》(2015年)
诗集
《北山楼诗》(2000年)
《梅雨之夕》几乎没有情节,它仅仅记叙了一位下班回家的男子在途中邂逅一位少女之后的一段心灵历程。但在新颖而丰富的心理分析学理论的指导下,作者以娴熟的文字表现技巧对人物的心理层层剖析,把读者带进了主人公那丰富多彩而又微妙曲折的内心世界。一个已婚的青年男性与一位娇美的少女萍水相逢,他会有什么心理反应?
《梅雨之夕》的心理分析立足于弗氏的精神分析理论。作品注重描写主人公的潜意识,尤其注重揭示人物的人格中的“本我”与“自我”的冲突。在“怦然心动”阶段,作者的文笔初步触及人物的潜意识。“我”为婚外的异性所动,并把她当作“美的对象”,主人公的这一心理活动并不排除“本能”的暗中促动;而在欣赏异性时;“我”自我辩白对异性绝对没有“依恋的意识”,且不由自主地想到家中翘首以待的妻子,还寻找晚回家的借口,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则又展示了主人公的人格深处的“自我”与“本我”的交涉:“我”要发泄本能,“本我”要遵循”快乐原则”,而“自我”则既对“本我”进行规范和抑制,又掩饰“本我”的越轨冲动。
勿庸赘述,《梅雨之夕》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周密、细致入微而真实的心理描写,尤其是对潜意识的性心理、性幻觉的展示。然而,这种描写与展示的成功又与作者对性心理描写的分寸感的得体把握和全篇的文笔舒展雅致密切相关。作者立足于西方的现代性心理分析理论而剖析人物的内心世界,但我们感觉到作者同时又接受了东方古老的儒家伦理道德的规范:男子邂逅情女,虽然艳心荡漾,但其言行皆“发乎情,止乎礼”,他始终恪守着“君子好色而不淫”的中庸之道;写男性的艳遇,展示人性的隐秘,作者不仅剔除了俗艳的字眼,回避了露骨的场面,而且还点缀了富有诗意的意境,溶入儒雅的情怀,这一切使作品具有诗一般的清丽素雅与含蓄蕴藉,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典雅的“中和之美”。
《石秀之恋》是施蛰存最知名的小说之一。施蛰存笔下的石秀与其说是一个“拼命三郎”般的好汉,不如说更像一个艺术家,不择手段地寻求着异变的美感。他重塑了这个在《水浒传》中早已刻板化的人物,给他注入了更为丰厚的情感欲望,甚至是隐秘而不同寻常的性心理诉求。从爱慕、嫉妒、怨恨、杀怒、快感中诠释了一个另类的真实的石秀。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之交的中国文坛,乡土派、人生派等小说均已取得了不俗的成就,施蛰存逐渐避开中国作家对他的近距离文化辐射,在对外国文艺的译介中慢慢潜入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内部,选择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为指针,以修辞绵密瑰丽的的语言演绎情节开阂有致的故事,终于成为弗氏思想在中国文坛上的“双影人”——这是中国文艺界现代主义运动的第一波浪潮。施蛰存和1940年代的“九叶诗派”共同构成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履痕不及西土而西风自然风行水上的独特文化景观。
施蛰存的小说,宛如身着华丽的中式旗袍,在传统民乐的伴奏下跳着异国的华尔兹。施蛰存胸襟豪放超然,不耽于党同伐异的文坛纷争。当编辑,他便积极扶植新锐;当作家,他又能挣脱俗务(他曾在上海松江县立中学当教员),黾勉力行,自当楷模,所作虽不多,但大都是精心策划之作,决不像一般海派作家稍有题材便率尔操斛,所以能在1930年代的上海文艺界独当一面,站稳脚跟。他不惟新文学,即古籍校勘亦从容做来,成绩斐然(施编辑有《晚明二十家小品》等古书)。
施蛰存的小说成就在二十世纪的小说史上是被遮蔽的;他的为大众注意,多半导源于1930年代他和鲁迅关于《庄子》和《文选》的那场笔墨官司。施因此在文革中受到牵连,而关乎他崇高文学价值的小说创作则长期受到漠视,他的作品在图书馆里曾经备受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