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的资料 阅读资料:毕飞宇:干净的写作
好像就在北京,有一位记者写过这样的一句话,《平原》的意义是延续,不是开拓。
我同意。虽然拥有了比《玉米》更为开阔的空间,更为专心的关注,但是,《平原》的延续性还是不言而喻的。我是一个爱干净的作家,这里的干净不是清洁,而是彻底。在我写完"三玉"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玉米》的家门口还有一块更加广袤、更加肥沃的土地,我要刨开它。这是一颗标准的农民心,而不是一颗艺术心。
要是认真地考察一番的话,我是有一颗艺术心的。艺术心的标志是开拓,开拓,开拓。说得好一点,那叫创造,说得差一点,那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说得更差一点就不妙了,简直就是熊瞎子掰棒子。必须承认,我,乃至于一批中国的小说家,在"创造"面前是有些神经质的,我们是多么地渴望自己成为文学的爱迪生,依靠不停的发明让整个世界目瞪口呆。
问题是,文学不是科学发明。文学自身有它的延续性,创作自身也有它的延续性。有时候,打开一扇门之后,你会发现,不远的地方还有另外的一扇门。是把屋子里的东西搜刮一空,然后,掉头就走,还是耐心地看一看有没有别的门,这里头是有区别的。这里头就有一个"干净"不"干净"的问题。
还在我20多岁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朋友,他就是当时的《钟山》编辑部的范小天,他批评我的小说"不干净",用语激烈。经过一番争论,我明白了,我并没有写出自己的"小说"。我只是把别人认为是"小说"的东西塞在了我的文字中,而真正属于我的"小说"则一笔带过了。我的小说中垃圾多,因而一"不干净";在"小说"处不彻底,因而二"不干净"。
附带说一句,范小天也许是当时最好的编辑之一,而无疑是对年轻作家最为用心的一位编辑。我感激他。
现在,我对"干净"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它不仅仅指涉一部作品,它也许还指涉一个作家的整体创作。
所以我爱"干净"。但爱干净就得有耐心。你不能像阿Q那样高呼"同去",等你在一间房子里搜刮一遍之后,即使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你可不能"同去",你还得静下心来,看一看,有没有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