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文通学记 钟子文史|蜀学史料•蒙文通《议蜀学》

2017-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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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作者蒙文通简介:蒙文通(1894—1968)著名史学家.名尔达,字文通,四川盐亭县石牛庙乡人.1906年随伯父公辅来成都,次年入高等学堂分设

作者蒙文通简介:蒙文通(1894—1968)著名史学家。名尔达,字文通,四川盐亭县石牛庙乡人。1906年随伯父公辅来成都,次年入高等学堂分设中学,1911年入存古学堂,受业于经学大师廖平、刘师培。

1923年去南京支那内学院从欧阳竟无大师受唯识法相之学。1927年起历任成都大学、成都师大、成都国学院、中央大学、河南大学、北京大学、河北女子师范学院、四川大学、东北大学、华西协合大学等校教授。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华西大学、四川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学术委员,成都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民盟成都市委、四川省委委员。著有《古史甄微》《辑校李荣老子注》《辑校成玄英老子义疏》《周秦少数民族研究》《经学扶原》《越史丛考》等。

整理者说明:本资料据《甲寅》1925年第1卷第21期上发表的《议蜀学》整理,再以巴蜀书社1987年出版的《经学抉原》中收录文章校正,该文先介绍清代经学的发展情况,述及清儒成就及清学之弊导致浮华,而后蜀中井研廖平先生崛起,方有新的学术创见突破,接着评价廖平之学的学术特色和渊源意义,并奉劝治学之士宜慎择,不能持文章杂漫之学,以与朔洛并驱,其核心要义在于倡导"从经学复兴蜀学"(胡昭曦语)。

附录原文:

议蜀学

蒙文通

清代经术之明,称秩前世,乾、嘉之间,家研许、邓氏书,博名物,穷训诂,造述之宏,不可徧计而周数也。迄乎近世,特识之士,始喟然慨清儒之无成,独赞古音之学,实能于散漫繁惑之中明其统理,斯为足尚,则清学之穷矣。

夫清儒述论,每喜以小辨相高,不务守大体,碎辞害义,野言乱德,究历数,穷地望,卑卑于章句文字之末,于一经之大纲宏旨或昧焉。虽矜言师法,又未能明于条贯,晓其义例,求其能若惠氏、张氏之于《易》,孔氏、庄氏之于《春秋》,金氏、凌氏之于《礼》者,殆不可数见观,则清学之敝,为不可讳也。

道穷则变,逮其晚季,而浮丽之论张,儒者侈谈百家之言,于孔氏之术稍疏,经术至是虽欲不改弦而更张之,诚不可得。井研廖先生崛起斯时,乃一屏碎末支离之学不屑究,发愤于《春秋》,遂得悟于礼制,《今古学考》成,而昔人说经异同之故纷纭而不决者,至是平分江河,若示诸掌,汉师家法,秩然不紊。

盖其识卓,其断审,视刘、宋以下,游谈而不知其要者,固倜乎其有辨也,故其书初出,论者比之亭林顾氏之于古音,潜邱阎氏之于《古文尚书》,为三大发明,于是廖氏之学,自为一宗,立异前哲,岸然以独树而自雄也。

盖三百年间之经术,其本在小学,其要在声韵,其详在名物,其道在最适于《诗》、《书》,其源则导自顾氏者也。

廖氏之学,其要在《礼经》。其精在《春秋》,不循昔贤之旧轨,其于顾氏,固各张其帜以相抗者也。世之儒者矜言许,郑氏学,然徒守《说文》、《礼注》耳。廖氏本《五经异义》以考两汉学说,剖析今、古家法,釐然不乱,此独非许、郑之学乎?今、古之学既明,则孙、曹、胡、黄之礼书为可废,此左菴先生《周官古注集疏》之所由作也。

然不有乾、嘉诸儒之披荆榛、寻旧诂,以导乎先路,则虽有廖氏无所致其功。

惟廖氏之学既明,则后之学者可以出幽谷、迁乔木,于择术诚不可不审也。寻廖氏之学,则能推知后郑之殊乎贾、马,而贾、马之别乎刘歆,刘歆之别乎董、伏、二戴,汉儒说经分合同异之故,可得而言,左菴先生其最也,斯岂乾、嘉老硕所及知乎?左菴四世专《左氏》之学,及既入蜀,朝夕共廖氏讨校,专究心于《白虎通义》、《五经异义》之书,北游燕、晋,晚成《周官古注集疏》、《礼经旧说考略》,曰"二书之成,古学庶有根柢,不可以动摇也。

"左菴之于廖氏,傥所谓尽弃其学而学焉者耶!其尊推廖氏也,曰:"贯澈汉师经例,自魏、晋以来,未之有也。"则海内最知廖氏学者,宜莫过于左菴。今世纷纷言今、古学,而左菴礼疏全帙未显,则古学可得而言乎?廖氏欲作《王制义证》,廖更生欲作《孔子会典》,又皆不成,则今学可得而言乎?昧者不察,乃拘牵于文字异同之故以立论,斯亦游谈梦呓己尔,岂足道哉?廖氏成《今古学考》,遂欲集多士之力,述十八经注疏,以成蜀学。

夫伊洛当道丧学绝之后,独能明洙泗之道,绍孟学之统,以诏天下,蜀人尚持岂文章杂漫之学,以与朔、洛并驱。自顾氏以迄于今,其道已敝,吴、越巨儒,复己悔其大失,则蜀中之士,独不思闻其乡老之术,以济道术之穷乎?是则承学之士,所宜熟思而慎择者也。

然吾之所以钦夫廖氏,匪曰《礼经》焉尔,而尤乐其论《春秋》。三传异同,为学者所难明,由来旧矣,廖氏匡何、范、杜、服之《注》以阐传义,复推《公》《谷》之文,孰为先示之故义,孰为后师所演说,本之于经以折中三传之违异。

盖自五家并驰以来,言《春秋》固未有盛于此日者也。汉儒窘于师法,是谓知传而不知经,宋儒于传犹有所未喻,则经于何有?清儒之高者,或能发明汉师之说,是谓知注,下者视六艺犹《说文》、《汉书》已尔,何足道哉?惟先生本注以通传,则孰传以匡注,由传以明经,则依经以诀传。

左菴称廖氏长于《春秋》,善说礼制,吾谓廖氏之说礼,魏、晋以来未之有也,至其考论《春秋》,则秦汉而下,无其偶也。

七十子丧而大道乖,《谷梁》属传当尸子,孝公之世,盖自子夏之殁,徒人各安其意,以离其真,而《春秋》晦。先生起数千载之下,独採其微绪,申其本义,不眩惑于三家之成言,谓廖氏之言《春秋》,仅次游、夏而已可也,则亦司马、北宫之徒乎!

六国而后,未易比拟。呜呼!亦已伟矣。近者先生方讲论《诗》、《易》于锦城,阐其六变之说没,盖其道益以幼眇难知,而愚方滞渝中,尚未得闻其旨要,不敢论,以俟面聆天人六译之绪者,赞而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