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高考试题 那年高考|1978年高考 语文作文题是缩写
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1978年我能考上山东大学,完全是命运的眷顾。
小时候,在我们那一带,我算是启蒙早的,得益于祖父。他有老私塾底子,教我识字,下棋。五六岁时就认得不少汉字,看连环画,小学一二年级课本都能读,什么“小河流过我门前,我请小河玩一玩”等,倒背如流。在那个时候,这很不容易,像是神童。
假如从此能够得到系统教育,也许能成个什么人物。可惜赶上了文革,整整十年,就没正经上课。小学没课本,老师用革命口号教认字。到了中学,就批林批孔批宋江,后来又反击右倾翻案风,一直折腾到毕业。
中学时常见到这样的场面:上课铃响了,没人进教室,学生们依然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打打闹闹,把准备上课的老师推来搡去,甚至把他的帽子抢下来扔来扔去,老师尴尬地去和学生抢帽子。突然,有人喊:“济南民兵来了”,大家才作鸟兽散,赶紧躲进教室。
因为“济南民兵”可了不起,都是从工厂里抽出来的闲散人员,叼着烟卷,提着木棍子,常到学校转悠,帮着维持秩序,碰上不听话的真揍,揍了也白揍,所以学生别人不怕,就怕他们。“济南民兵”逛一圈走了,大家又放了羊。老师无可奈何,有的见怪不怪,念完讲义走人,爱听不听。有认真的,常生闷气。有一天历史课,老师实在受不了,愤而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大字:
“千佛山的庙会,五花八门” 拂袖而去。
中学毕了业,就去农村接受再教育,耪地推小车子。
所以,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有一种傻了眼的感觉。文革后有一部电影叫《噩梦醒来是早晨》,就是我们当时的感受。直到大学毕业后我仍然做过噩梦:单位要考数理化,考不过去就得重上中学,我嘛也不会,急得一身汗。醒来,回到现实中,想起我已经是大学毕业了,这才松一口气,心还突突跳半天。
我但仍然想试试高考,毕竟上大学是理想,上山下乡也从没打算扎根一辈子,而是想好好表现,争取有机会被作为工农兵“推荐”上大学。恢复了高考,不用等推荐了,更得拼一拼。虽然数理化不怎么懂,但还看了不少闲书,并且常写小评论、大字报,也颇有名气,考文科还有些希望。于是找来一些地理历史书背了背就匆匆上阵。
记得77年冬天高考,很冷。考点离我们村很远,我提前住到附近的知青点上,和几个知青挤在一间小屋里。晚上,没有电灯,借 着煤油灯盖着被子背书,正昏昏欲睡,却看到一知青哥们不睡觉,在灯下奋笔疾书,我以为也是在备考,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是在抄一部小说《少女之心》,曼娜的故事---——现在网上还有。
没看几行竟上了瘾,竟放不下手,一口气读完。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东西,不亚于后来看《金瓶梅》《肉蒲团》。如果有个女人在身边,把持不住,说不定得弄出点事来。一夜胡思乱想,辗转反侧。第二天晕晕乎乎就上了考场。两天应付下来,一塌糊涂。数学一个题都不会,其他的也不知考了些什么。
当然是名落孙山之后,至于“后”到什么地方,当时并不公布的分数,无从可知。于是乎充满挫败感,觉得这大学离得太远,好梦难圆,不如赶快办个“顶替”回城当个工人,将来在工厂当个宣传员,戴一副套袖,办个宣传栏写个黑板报,也挺体面。
正在打退堂鼓之际,北京姑父来信了,他老人家是工人中的文化人,对上大学看得很重。并认定我是那块材料,便三番五次鼓励甚至逼迫我不能放弃。被“逼”无奈,只好再辛苦一回,好在78年改为夏天招生,相隔只有半年,咬咬牙能够坚持。
在知青点,我是组长,不上工怕攀比,有时就躲在宿舍里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复习。别的还好说,重点是突击数学。没有老师辅导只靠自学。我姐借来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那真是一套好书,讲得很细,把一般课本的课后难题当例题讲,着实开窍。
高考将临,请假回家,赶上山师办复习班。那时高校办培训班不为挣钱,是为帮助青年人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补回来。所以不收费,但要有听课证,一证难求。发小老李不知从哪搞到一张,还差一张,我们就找个大小差不多的卡片仿制,好在都是晚上上课,山师礼堂门口灯光昏暗,进门时给看门的一比划,还真糊弄进去了。
只见大礼堂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窗台上都是人,很多人都席地而坐,但都聚精会神。满屋子充满着渴望和激情。这种景象此生难忘,而且再也没有遇到过。虽然只听了两次课,却有茅塞顿开之感。
终于到了考试那天,好运开始了。照例住在就近的知青点上,但没再有《少女之心》打扰,一夜睡得踏实。第一天考语文,让我喜出望外。那作文题出得太学问了,简直就是扬我之长,避我之短。给一篇千把字的文章,题目叫《速度问题是政治问题》,说的是如何大干快上,快速实现现代化。
要求“缩写”至五百字之内。从那以后的几十年,好像再也没有过这样的高考作文题!说实在的,我还是怕写文章,特别是什么记叙文,因为根本没有基本训练。我只写过大字报小评论,下了乡连这个也很少写。
这次偏偏不用我“亲自”写,而是把别人写好的压一压,考的是阅读能力,这个我有把握。我读过不少书,有时一晚上读一本长篇,专拣有意思的地方读,哪是重点能抓住。因此很快完成。
下一门是数学,最没底儿。拿到卷子心头一松。文科和理科有差别,最难的题文科不做,减轻了压力。剩下的一个大题竟然让我转弯抹角地给悟出了,半年的时间没白费,实现了从零分到60分的跨越。自此我认为还有点数学天分,否则如今“够级”、“手把一”不会打得如此精到。其他的政治历史地理也都答满了卷子,没出什么意外。
但因为上次高考的挫折,我很低调。谁问都说考得一般。以至于家人担心,埋怨我,说谁谁考得挺好,你怎么搞得不如人家。我听着、忍着,就不放声。终于一天从公社里传回消息,说我们大队有一个人考上了,心里预感到就是我,跑不了。
急忙赶到公社,见门口贴着一张信笺,用钢笔写着一串人名和成绩,我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还过了重点线,五门课358分。全公社只有两个过重点线的,文科是我,理科也是一位济南知青,两个知青给公社长了脸。
下一步就是报志愿,什么都不懂,全部报的山东大学,只是专业不同。也许山大招生的看我这么虔诚,深受感动,实在不好意思不录取,于是便第一志愿被录到山大中文。拿通知书的那天,我和另一位知青相约从济南回公社,下了火车还有20多公里,我们一边走,一边等着蹭拖拉机。八月天太阳正毒,汗流浃背,见路旁有个大水坑,不管深浅,脱了光屁股就下去,幸而没出意外。
于是我就靠勤奋和这点运气,进了山大,没有顶替到工厂去写黑板报。后来,本要顶替去的那家厂子倒闭了,厂长都去摆摊卖羊肉串,别说是宣传干事了。真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