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企孙教授 大师之师叶企孙教授
在我国23位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的科学家中,9人是他的学生,两人是他学生的学生,还有两人的事业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第一位当选为美国科学院院士的中国人,是他的学生林家翘,第一位当选为美国工程院院士的中国人是他的学生戴振铎。杨振宁、赵九章、王淦昌……都是他的弟子,他一共培养了79名院士,他的门生撑起了中国科学界的半边天。
]他是叶企孙,中国科学界的元老之一,清华大学物理系和理学院的创始人。
叶企孙,原名叶鸿眷,号企孙,1898年生于上海一个书香门第,据他后来自述,“父亲是科举出身,研究古书的经史部分。”“吾从十几岁起,读了相当多的古书,这些古书使吾有正统思想。1913年入清华学校,又学了一些欧美资产阶级思想。”
1918年,叶企孙清华学校毕业后,进入美国芝加哥大学,直接插入物理系三年级学习。入学不久,他写信回国向“父亲大人” 报告了到美后的第一印象:“美国学生早上上课,手拿面包,边吃边赶,匆匆忙忙,分秒必争,做事爽快,不见拖拉疲塌景象。
” 1920年叶企孙获理学学士学位,转赴哈佛大学研究院攻读实验物理,1923年获博士学位,旋即旅游考察欧洲各国的著名大学。1924年叶企孙回国,应东南大学之聘任物理学副教授,1925年赴北京任清华学校物理学副教授,1926年升任物理学教授并担任物理系主任,1929年任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
抗战爆发后叶企孙随校南迁,出任西南联大物理系教授,1945年8月继任联大理学院院长,1946年秋清华大学复员继续任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1952年院系调整后,叶企孙调往北大物理系任教。
做清华物理系主任时,叶企孙把聘任第一流学者到清华任教列为头等大事。从1926年到1937年,他先后为物理系和理学院聘来了熊庆来、吴有训、萨本栋、周培源、赵忠尧等一批学者。学生冯秉铨毕业的时候,叶企孙对他们说:“我教书不好,对不住你们。可是有一点对得住你们的就是,我请来教你们的先生个个都比我强。”
1929年从清华物理系毕业的施士元这样回忆道:“叶先生亲自上课。他担任的课与学生同步升级。我在一年级,他教一年级的普通物理。我升到二年级,他教二年级的电磁学。我升到三年级,他教三年级的光学。我升到四年级,他带我的毕业论文。”
叶企孙为人内敛谦虚,他讲课略有口吃,且语调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但他对物理概念的透辟理解给学生们留下深刻印象。他的学生王大珩曾这样评价:“在思路上,叶老往往讲出我们看书不易领会的要点。他不是通过内容的堆砌来讲授,而往往是通过提纲掣领式的讲述,整个课程的基本概念、框架结构就都有了。在这点上,他所有的学生大概没有不推崇他的。”
钱三强则回忆:“叶先生1933年给我们班讲热力学,他把概念讲的非常清楚。他在两三年时间给不同的班讲热力学,每年所举例子几乎不重复。叶先生备课非常认真,几乎都是用热力学最新发展方面的例子来作讲课的内容,与国外高水平的教授讲学相类似。”
在戴念祖的印象中,他“中等身材,弓着腰,手里抱着几本书,很缓慢地走进来。虽然说话结巴,但你要是慢慢听完,他的每句话肯定都有用”。他说,很奇怪,叶企孙“说中文结巴,说外文时非常流畅。他每说一句,还要用英语解释一遍,说得很快”。
李政道在西南联大考试的试卷是叶企孙批阅的,试卷答得很漂亮,本应只扣两分,可叶企孙却故意多扣了15分,因为他知道李政道不重视实验,他希望能借此提醒李政道意识到自己的短处。但当联大得到两个赴美留学的名额时,是叶企孙力荐当时才读大学二年级、年仅19岁的李政道。李政道后来经常回忆说:“叶师不仅是我的启蒙老师,更是影响我一生科学成就的恩师。”
钱学森也是叶企孙的门生,他本是学习铁道机械工程的,受叶企孙的引导,出国留学改为航空工程。考虑到留学专业的方向,叶企孙特地安排钱学森在清华大学补修航空专业,为了便于补习,后来还干脆让钱学森搬进自己家中。
叶企孙恬静敦厚,讷于言,一生都保持着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困难时期,他的助教营养不良,腿也肿了,他私底下跟助教说:“明天早上到我家里来一下,有事。”第二天他叫护工老周把牛奶热好了,指着助教说:“这是张老师,你把牛奶端给他喝。
”看到谁穿的鞋破了,叶企孙就赶紧掏出钱来让人家去买一双新的:“这个样子哪能站讲台,有失师尊。”在叶企孙看来,老师一定得穿得整整齐齐,才能站在讲台上。而护工老周的几个孩子,也是叶企孙一路培养,最终都送进大学的。
戴念祖回忆起唯一一次看到叶企孙享受“天伦之乐”的场景时说:“1974年春节,我带着我的女儿去给叶老师拜年。看到我的女儿,他高兴地喊:‘老周,把巧克力端出来。’然后跟我女儿说:‘你自己抓,抓到多少都是你的。
’我女儿那年不到五岁,我还从没买过巧克力给她吃。我要她谢谢爷爷,她就趴在叶老的膝上,稚声叫‘爷爷’。我抬眼一看,叶老须眉颤动,现出我从没见过的笑容。这是一个老人在苦难时光中瞬间爆出的天伦之乐。”
叶企孙终身未娶,视学生为儿女,一生悲欣交集。1938年,学生熊大缜去冀中抗日,他帮着学生在后方搜购雷管、炸药等军用物资。然而不幸的是,1939年国共关系恶化,这位叶企孙最看重的学生背着“国民党特务”的罪名含冤而死。“文化大革命”中,叶企孙受此案牵连,更以古稀之年蒙受牢狱之灾。
然而, “他从没对任何人讲过自己的悲惨,他觉得历史上被冤枉的事情很多,所以没有必要感叹自己的人生。”叶企孙的侄子叶铭汉说。
1977年1月13日,叶企孙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凄苦悲凉的人生旅程,默默地告别了这个纷乱的世界。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的学生、物理学家钱临照去探望他的时候,叶企孙取出《宋书》,让钱临照看其中的一段:“吾狂衅覆天,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然平生行已在怀,犹应可寻,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
1987年 ,叶企孙和熊大缜冤案得以平反,叶企孙被誉为“不但是伟大的科学家、教育家,同时又是满腔热血的爱国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