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洁静舞蹈朱鹮 舞剧《朱鹮》惊艳嘉兴 主演舞者朱洁静这样说……
11月19日晚,朱洁静领衔的舞剧《朱鹮》在嘉兴大剧院成功上演。
《朱鹮》,上海歌舞团历时四年打造,全球巡演三年近200场,被誉为"中国版天鹅湖";朱洁静,上海歌舞团首席舞者,被杨丽萍誉为"天生的尤物"。
这是朱洁静在家乡父老面前的首舞,家乡对这个少小离家学舞的85后女孩包含热情与期待,10月16日《朱鹮》开票,仅一周票即被一抢而光。
朱洁静在嘉兴大剧院领衔演出《朱鹮》
11月19日晚,嘉兴大剧院。
19:15,红幕拉开。
久远的农耕时代,青山绿水间,生机盎然的绿,美丽的"吉祥之鸟",袅袅娜娜而来,白色的羽衣,矜持的,典雅的,高洁的,并且快乐着。
她翩然而来,带着满身的光华,羽衣飘飘,情意绵绵,美轮美奂,这一刻,她是视线的焦点,她的快乐、敏感、高贵,在她的举手投足间,在她的蓦然回首处。
20:30,冷漠的现代,深沉的蓝,暗沉的灰。
曾经生机盎然的鹮鸟,垂下漂亮的羽翼,光华不在,黯然神伤,族群的灭绝,同伴的消逝,她蹒跚踯躅,无助彷徨,带着悲痛与心伤。
她孤傲地存在于世间,她脆弱的被禁锢的肢体,包裹着不愿放弃的灵魂。
21:00,湛蓝的天空,纯净的白云,回到族群的她,不再孤独,她欣喜着,奔放着,亦如她飘然洒脱的羽衣,她自由的灵魂跳跃着强劲有力的生命。
此刻,她是朱鹮。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为了曾经的失去,呼唤永久的珍惜……"21:15分,红幕拉上,复又拉开,她翩翩而来,在掌声中,向家乡父老鞠躬致意,复又与搭档向身后的群舞致谢。
红幕下的她,戴着今晚最亮眼的光环,含笑的她,脸上盈满满足与充实。
掌声中,红幕再次拉上,观众缓缓离场。她亢奋着,又疲惫着,今天的她来不及惆怅,因为这里是她的家乡,爸爸妈妈在化妆间里等待着她,相熟的亲朋带着鲜花和赞美在迎接着她。
她来不及卸妆,微笑着与每一位来客分享着成功的喜悦。
夜渐深,人离去,化妆间里,爸爸妈妈帮着整理着行李,她坐在镜前细细地卸妆,她纤细的背影却泄露了光华之下的伤与痛,疲与累。
此刻,她是朱洁静。
灵动的朱鹮变为凝固的标本那一幕,震撼心灵
记者:《朱鹮》全球巡演,诸多好评,它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朱洁静:它满足了普通老百姓对于舞台、舞剧、舞蹈演员的一种幻想。《朱鹮》的美丽更高于现实生活,理想化了,把神仙眷侣、精神世界的美好,放在了舞剧里。整台戏大部分以女舞者来塑造朱鹮,女人的气质、身材和鸟其实特别符合,纤细、脆弱而敏感。我觉得观众不仅仅是观看舞蹈,那一个半小时,让观众抽离了现实,到达精神世界的满足和饱和。
记者:《朱鹮》被誉为"中国版的天鹅湖"?
朱洁静:《朱鹮》才诞生三年,两者比较对我们是莫大的荣幸。但我又不太愿意和它比。《天鹅湖》是西方童话故事,是杜撰的。《朱鹮》是东方现实题材,是按照朱鹮生存轨迹创作的。舞剧中,朱鹮从生存到灭亡,到复苏,到人类的觉醒,这是真正的中国故事。
我们用了非常世界的舞蹈语汇,把现代舞、当代舞、芭蕾舞、民族舞嚼碎了,放在《朱鹮》里,最后呈现给观众的是《朱鹮》独属的语言。我们没有在舞剧前加舞种标签,不希望我们的舞蹈被某一种语种所限定。
记者:作为《朱鹮》主演,跳此舞的最难处在哪?
朱洁静:《朱鹮》是我职业生涯中很重的一笔。收到角色时,我并不能预想有这样的市场效应和艺术效应,人演绎鸟,前有"天鹅"和"孔雀",我不知道自己的"朱鹮"会怎样,只是尽最大努力。
最难是把这个角色打上朱洁静三个字,演绎者和角色合二为一。如果观众能冲着"朱洁静"来看《朱鹮》,就像我的偶像杨(丽萍)老师,人们冲着她去看"孔雀",这是我的目标。很幸运,我的努力和用心,观众感受到了,朱洁静的《朱鹮》得到认可和掌声。
除了业内的褒奖,我更希望获得观众,甚至是不懂舞蹈的老百姓的认可。"舞林争霸"后,我慢慢觉得,像我这样不算年轻的舞者,除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实现自我价值,我身上应该承载着一些舞蹈的推广、传播的责任。我希望以舞蹈为载体,让观众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到舞蹈原来那么美,引导他们走进舞蹈的世界。
记者:谈起杨丽萍就会想起孔雀舞,这是她的标志,"朱鹮"会成为你的"孔雀"吗?
朱洁静:我并不想让它成为我的"孔雀"。我希望未来有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我不想在这个年龄,就给未来做这样的限定。
在朱鹮这个时刻里,我尽所有精力,与她合一。未来我一定会碰到新的角色。我也不想戴着朱鹮的光环,或者是朱鹮的标签去走未来的路。我希望在下一部戏到来前,把自己变成白纸,下一个角色的灵魂再附到我的身上。我不能说朱鹮是我的唯一,但我说朱鹮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
记者:从《霸王别姬》《天边的红云》到《朱鹮》,你的舞蹈有什么变化?
朱洁静:对于舞蹈,通过多年积累,更有归宿感,站在舞台上,我一点都不害怕。以前,我在意观众的眼光,老师和导演的话,把自己放在第二人称,只是角色的附庸,我还没有完全相信我就是角色里的那个人。30岁后,遇到朱鹮,我才开始有野心,要用朱洁静占据这个角色,我把自己放得很大,更强有力地把朱鹮这个坑填满。
这可能是我最大的转变,从我的意志到心理到身体,完完全全地凌驾角色之上。好像驯服了一头野兽,她和你合二为一,和你形影不离。
记者:你曾说要做有灵魂的舞者,你舞蹈的灵魂是什么?
朱洁静:除了要有血有肉,跳舞要有感情外,更多的是灵魂和肉体的契合。很多时候我们去做一件事情,却并不爱它。我觉得我可以为舞蹈付出所有。我在舞台上心无旁骛,我的灵魂和肉体是完全契合的。跳舞很累,很痛,随时会受伤,我的肉体经受这种种考验,我的灵魂和肉体站在一齐。灵魂就是我内心的外化,我的内心对于舞蹈有多清澈,多坚定,我的舞蹈透出的灵魂质感,观众就能接收到多少。
记者:《朱鹮》在嘉兴一票难求。现在舞剧还是曲高和寡者多,作为优秀的青年舞蹈家,你觉得应该怎样让更多的人走进剧院?
朱洁静:特别高兴在嘉兴有人愿意花钱进剧院。
艺术生产不能和市场、观众脱节。我们应该花更多心思去考虑,站在普通观众的角度去创作。
但舞蹈不是只靠演员一个人就可以独立完成传播。舞蹈不是独立的,是群像。我们首先要施肥培育这块土地,只扔几个明星,改变不了什么,我希望从根部出发,让整片土地,长出参天大树。舞蹈演员很难,很多人都默默无闻地结束生涯。
我比较幸运,得到更多的厚爱和机会,我希望与大家一起携手往前走,让更多人看到中国有这么多可爱的舞蹈演员。这几年我去做讲座,上大师课,帮助更多怀揣着梦想的舞蹈生们,把我所听所感所言都教给他们。这让我的内心更平和充实,让我更珍惜这个职业,更心疼舞蹈演员,也逼着我为舞蹈演员争口气,让更多人来关注舞蹈,尊重舞者,这就是未来我的抱负,我的理想。
我常想起从前自己怎么走过来的,只有不忘初心,才能够牢牢抓住内心那份最珍贵的东西,脚踏实地向前走。
记者:你一步步从群舞走过来,有过放弃的念头吗?
朱洁静:以前年纪小,不理解为什么很多人离开舞蹈,觉得他们都是轻言放弃的人。现在理解他们的选择,舞蹈演员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特别是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必须要做出选择,大部分人不得不妥协。
我可能是那几个不愿意妥协的人,愿意带着他们的遗憾继续坚持。老天选择你来传播这份最美好时,就会丢掉普通人该有的平凡、安稳的生活,注定要漂泊,没法和家人相聚,没有完整的假期,365天每天都要绷紧神经,练功,不能让身体退化。我压力很大,不允许自己失败,因为我比别人拥有更多观众的目光和注视。我没有任何理由退缩,所有的负能量只能自己消化,用强大的自我意志克服所有的不适,观众看到的永远是朱洁静最美的一面。
记者:女孩子有其家庭责任和社会角色,杨丽萍选择了舞台,你呢?
朱洁静:杨老师就像神派来祭祀的巫女,她好像不需要凡人的这些枷锁,她活得特别超脱。我没有,我觉得一切顺其自然,目前,我并没有"归隐"(家庭)的想法。国外很多舞蹈家可以抱着孩子到练功房继续跳,但在中国,女人生完孩子好像就应该花更多时间在家庭和孩子上。
上海竞争激烈,我现在这点成绩,也并不是没有人能取代,也许我离开了,再回来就没那么容易。现在是我最好的时候,更愿意把所有的光芒放在舞台上,放在剧场里,也许若干年后,我突然觉得带来幸福和满足的是家庭和孩子,我会选择另一条路。目前,我最大的幸福和满足来源于剧场和观众,我为何要逆着内心去做不快乐的事情呢?下转10版
醉迷"红幕"
记者:你最近做了《红幕》,在这里你不仅是舞者?
朱洁静: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思考,不只是用四肢去跳舞,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做《红幕》。我开始对《朱鹮》不满足,我在跳别人的东西,我想跳自己的东西。我不想只是舞蹈演员这个单一身份,而是作为导演、制作人、制片人、主演去做更多事情,所以就有了《红幕》。
记者:在这个剧中,你想传达什么?
朱洁静:舞蹈演员的台前幕后。什么是现实题材,对我来说,就是我最有话语权的这个行业,这群人。所以我把人设聚焦在这里。
我一直觉得舞蹈是个真真假假的世界,前一刻红幕打开,你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下一秒,红幕关上,你可能蹲在路边吃馄饨,这就是我们最真实的生活。为了红幕前的那一刻,我们每天十几个小时地训练。这块幕,是有魔力的,是转接舞蹈演员的现实和理想,真实与梦境的分割线。
所以叫《红幕》。用很抽象的现代舞的语汇,它时尚,并不浮夸,很文艺,像好莱坞的文艺片。
记者:一块红幕隔开了你人生的两半,会不会产生错觉,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朱洁静:当然会。你有时会觉得舞台上才是真实,现实的这部分是不真实的,反而像梦境。我可能比别人更加珍惜在舞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这块红幕我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我可能更加容易错乱。每次演完后,在大巴、机场、酒店,在房间里,在床上,我都会觉得那才是真实。
记者:谢幕时会不会怅然若失?
朱洁静:谢幕的当下不会,是满足,所有凝固在心里的压力,在那一刹那全都释放了。随之而来的才是失落,曲终人散,你会为那场梦的消失,为那小失误惆怅。大家都走了后,我会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剧场,你不知道某年某月你还会再回来,跟这个神殿,我称剧场叫神殿,再一次相会。就这样每天相遇、错过、离别,跟这个城市的剧场、人、观众短暂地相会。
记者:舞者是青春饭,杨丽萍老师不仅保持舞者的常青,同时也是优秀的编导、制片人,你也在尝试走这条路上,《红幕》是你的探索吗?
朱洁静:对。我对未来,其实没有想清楚明确的方向,我只知道我做的一定是和舞蹈有关的事。
我做《红幕》,还是希望更了解这个行业。订盒饭,找布料,跟舞美交涉,都是我亲身经历。通过《红幕》,我再次发现我还不够强大,新的世界,在向我招手。
作为导演,每天都焦头烂额。但这是我的尝试。很幸运,团里及上海的一些平台,都有对青年艺术家的扶持。做完《红幕》,我找到新的方向,未来我可能会在创作、导演方面,从更宏观的眼光去看待舞蹈这个行业,为自己代言,为年轻舞者代言,让更多观众既能看到院团像《朱鹮》这样的作品,也有属于我们年轻人先锋的实验的东西。
记者:演而优者导,很多人为了实现导演的梦,选择回到校园里,你考虑过吗?
朱洁静:特别想,去读研,去纽约,但是我还做不到这么任性。我在团里兼管理,得顾虑演员和团里,还有上海的一些文化方面的工作和责任。我还没想到办法兼顾两者,这是我现在矛盾的地方。未来我一定要走进校园,让自己安静下来,那可能又会是一种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