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德义释严颜 第六十三回 诸葛亮痛哭庞统 张翼德义释严颜

2019-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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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前文之决水者二:曹操之决泗水以淹下邳,决漳水以淹冀州也.后文之决水者一:关公之决湘江以淹七军是也.独此回于涪水之决,则欲决而不能决,道不果决.有前之二实,不可无此之一虚.有此之一虚,然后又有后之一实.文字有虚实相生之法,不意天然有此等妙事,以助成此等妙文.张翼德义释严颜 第六十三回 诸葛亮痛哭庞统 张翼德义释严颜观于庞统之死,而知荆州之所以失,关公之所以亡也.何也?庞统不死,则收川之事委之庞统,而孔明可以不离荆州;纵使抚川之事托之孔明,而荆州又可转付庞统,虽有吕蒙.陆逊,何所施其诡计哉!故凡荆州

前文之决水者二:曹操之决泗水以淹下邳,决漳水以淹冀州也。后文之决水者一:关公之决湘江以淹七军是也。独此回于涪水之决,则欲决而不能决,道不果决。有前之二实,不可无此之一虚。有此之一虚,然后又有后之一实。文字有虚实相生之法,不意天然有此等妙事,以助成此等妙文。

张翼德义释严颜 第六十三回 诸葛亮痛哭庞统 张翼德义释严颜

观于庞统之死,而知荆州之所以失,关公之所以亡也。何也?庞统不死,则收川之事委之庞统,而孔明可以不离荆州;纵使抚川之事托之孔明,而荆州又可转付庞统,虽有吕蒙、陆逊,何所施其诡计哉!故凡荆州之失与关公之亡,不关于吕蒙之多智,陆逊之能谋,而特由于庞统之死耳。然则谓孔明之哭庞统,即为关公哭也可,即为荆州哭也可。

张翼德义释严颜 第六十三回 诸葛亮痛哭庞统 张翼德义释严颜

甚矣,躁进之心不可不戒,而人己猜嫌之情不可不忘也!庞统未死之时,星为之告变矣,梦为之告变矣,马又为之告变矣;而统乃疑孔明之忌己,欲功名之速立,遂使“凤兮凤兮”,反不如“鸿飞冥冥”,足以避弋人之害。呜呼!虽曰天也,岂非人也!

张翼德义释严颜 第六十三回 诸葛亮痛哭庞统 张翼德义释严颜

孔明隆中决策之语,其曰“外结孙权”,所谓东和孙权也;其曰“然后中原可图”,所谓北拒曹操也,其告关公即以此耳。况孙夫人在而孙、刘暂合,孙夫人去而孙、刘遂离。孙既与刘离,必将北与操合。濡须之战,权不致书于备以求援,而独致书于操以解兵,便有与操连和之机矣。孙与刘离不足忧,而曹与孙合则大可惧。苟但知北拒曹操,而不知东和孙权,其又何能拒操也耶?

冀德生平有快事数端:前乎此者,鞭督邮矣,骂吕布矣,喝长板矣,夺阿斗矣。然前数事之勇,不若擒严颜之智也;擒严颜之智,又不若释严颜之尤智也。未遇孔明之前,则勇有余而智不足;既遇孔明之后,则勇有余而智亦有余。盖一入孔明熏陶,而莽气化焉。勇不可学,而智可学。翼德之勇固其素有,而其智则孔明教之云。

严将军头本未尝断,而有“断头将军”语,遂使千古传为一美谈。文天祥《正气歌》曰:“为颜将军头。”而元人吊天祥诗亦曰:“忠如蜀将斩严时。”竟似严将军真曾断头也者。可见人虽不死,不可以畏死,虽不必不生,不可以贪生。

人但知树林中过去之张飞是假,不知大寨中跌足大叫之张飞亦是假。后之张飞,是以假张扮作真张飞;前之张飞,是以真张飞扮作假张飞。后之以假为假固奇,前之以真为假尤奇。

却说法正与那人相见,各抚掌而笑。庞统问之,正曰:“此公乃广汉人,姓彭,名羕,字永言,蜀中豪杰也。因直言触忤刘璋,被璋钳为徒隶,因此短发。”统乃以宾礼待之,问羕从何而来。羕曰:“吾特来救汝数万人性命。见刘将军方可说。

”妙在不即说明,先作此惊人之语。法正忙报玄德。玄德亲自谒见,请问其故。羕曰:“将军有多少军马在前寨?”玄德实告:“有黄忠,魏延在彼。”羕曰:“为将之道,岂可不知地理乎?前寨靠涪江,若决动江水,前后以兵塞之,一人无可逃也。

”冷苞之计,早被猜破。玄德大悟。彭羕曰:“罡星在西方,太白临于此地,当有不吉之事,切宜慎之。”借决水一事,照下落凤坡。○方纔说地理,便又说天文。玄德即拜彭羕为幕宾,使人密报魏延,黄忠,教朝幕用心巡警,以防决水。不消移营,甚妙。黄忠,魏延商议:“二人各轮一日;如遇敌军到来,互相通报。”

却说冷苞见当夜风雨大作,引了五千军,径循江边而进,安排决江,只听得后面喊声大起。冷苞知有准备,急急回军。后面魏延引军赶来,川兵自相践踏。冷苞正奔走间,撞着魏延。交马不数合,被魏延活捉去了。冷苞第二次被擒。

比及吴兰,雷同来接应时,又被黄忠一军杀来。魏延解冷苞到涪关。玄德责之曰:“吾以仁义相待,放汝回去,何敢背我!今次难饶!”将冷苞推出斩之,重赏魏延。玄德设宴款待彭羕。忽报荆州诸葛亮军师特遣马良奉书至此。玄德召入问之。马良礼毕曰:“荆州平安,不劳主公忧念。”遂呈上军师书信。玄德拆书观之,略云:

亮夜算太乙数,今年岁次癸亥,罡星在西方;又观干象,太白临于雒城之分,主将帅身上多凶少吉。切宜谨慎。彭羕之言,早与孔明相合。

玄德看了书,便教马良先回。玄德曰:“吾将回荆州,去论此事。”庞统暗思:“孔明怕我取了西州成了功,故意将此书相阻耳。”此士元不及孔明处。乃对玄德曰:“统亦算太乙数,已知罡星在西,应主公合得西川,别不主凶事。

亦算得着。统亦占天文,见太白临于雒城,先斩蜀将冷苞,已应凶兆矣。只因自己心热,却画在姓冷的身上去。主公不可疑心,可急进兵。”玄德见庞统再三催促,乃引军前进。黄忠同魏延接入寨去。庞统问法正曰:“前至雒城,有多少路?”法正画地作图。

玄德取张松所遗图本对之,并无差错。照应画图。法正言:“山北有条有大路,正取雒城东门;山南有条小路,却取雒城西门。两条路俱可进兵。”庞统谓玄德曰:“统令魏延为先锋,取南小路而进;主公令黄忠作先锋,从山北大路而进。

并到雒城取齐。”俱作画中人。玄德曰:“吾自幼熟于弓马,多行小路。军师可从大路去取东门,吾取西门。”庞统曰:“大路必有军邀拦,主公引兵当之。统取小路。”玄德曰:“军师不可。

吾夜梦一神人,手执铁棒击吾右臂,觉来犹自臂痛。此行莫非不佳。”玄德以伏龙、凤雏为左右手,士元乃其右手也。庞统曰:“壮士临阵,不死带伤,理之自然也。何故以梦寐之事疑心乎?”玄德曰:“吾所疑者,孔明之书也。

军师还守涪关,如何?”庞统大笑曰:“主公被孔明所惑矣。彼不欲令统独成大功,故作此言以疑主公之心。前只肚里寻思,今却口中说出。心疑则致梦,何凶之有?统肝脑涂地,方称本心。主公再勿多言。来早准行。

”当日传下号令,军士五更造饭,平明上马。黄忠,魏延领军先行。玄德再与庞统约定,忽坐下马眼生前失,把庞统掀将下来。又是一个预兆。玄德跳下马,自来笼住那马。玄德曰:“军师何故乘此劣马?”庞统曰:“此马乘久,不曾如此。

”玄德曰:“临阵眼生,误人性命。吾所骑白马,性极驯熟。军师可骑,万无一失。劣马吾自乘之。”遂与庞统更换所骑之马。庞统谢曰:“深感主公厚恩。虽万死亦不能报也。”说出死字,又是一个预兆。遂各上马取路而进。玄德见庞统去了,心中甚觉不快,怏怏而行。又是一个预兆。

却说雒城中吴懿,刘瑰听知折了冷苞,遂与众商议。张任曰:“城东南山僻有一条小路,最为要紧,某自引一军守之。诸公紧守雒城,勿得有失。”忽报汉兵分两路前来攻城。张任急引三千军,先来抄小路埋伏。见魏延兵过,张任教尽放过去,休得惊动。后见庞统军来,张任军士,遥指军中大将,骑白马者必是刘备。的卢救了玄德,白马送了士元,前后遥遥相对。张任大喜,传令教如此如此。

却说庞统迤逦前进,抬头见两山狭窄,树木丛杂;又值夏未秋初,枝叶茂盛。百忙中又夹此闲景,正合七夕。庞统心下甚疑,勒住马问:“此处是何地名?”内有新降军士,指道:“此处地名落凤坡。”庞统惊曰:“吾道号凤雏,此处名落凤坡,不利于吾!”卧龙岗为孔明之始,落凤坡为士元之终,前后遥遥相对。令后军疾退。只听山坡前一声炮响,箭如飞蝗,只望骑白马者射来。可怜庞统竟死于乱箭之下。时年止三十六岁。后人有诗叹曰:

古岘相连紫翠堆,士元有宅傍山隈。儿童惯识呼鸠曲,闾巷曾闻展骥才。预计三分平刻削,长躯万里独徘徊。谁知天狗流星坠,不使将军衣锦回。

先是东南有童谣云:

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纔到半路里,凤死落坡东。风送雨,雨送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又与紫虚上人语相应。○荆州之谣曰:“泥中轓龙向天飞。”西川之谣曰:“蜀道通时只有龙。”前之龙应在君,后之龙应在臣。

当日张任,射死庞统,汉军拥塞,进退不得,死者大半。前军飞报魏延。魏延忙勒兵欲回,奈山路狭窄,厮杀不得。又被张任截断归路,在高阜处,用强弓硬弩射来,魏延心慌。魏延不死者,天幸也。而士元独不得邀天幸,惜哉!

有新降蜀兵曰:“不如杀奔雒城下,取大路而进。”延从其言,当先开路,杀奔雒城来。尘埃起处,前面一军杀至,乃雒城守将吴兰,雷同也;后面张任引兵追来。前后夹攻,把魏延围在垓心。魏延死战不能得脱。但见吴兰雷同后军自乱,二将急回马去救。

魏延乘势赶去,当先一将,舞拍马,大叫:“文长,吾特来救汝!”视之,乃老将黄忠也。前是魏延两擒冷苞,此是黄忠两救魏延。一回之中,又自相对。两下夹攻,杀败吴雷二将,直冲至雒城之下。

刘瑰引兵杀出,却得玄德在后当住接应。黄忠,魏延翻身便回。玄德军马比及奔到寨中,张任军马又从小路里截出。刘瑰,吴兰,雷同,当先赶来。玄德守不住二寨,且战且走,奔回涪关。凤既死,龙亦受困。蜀兵得胜,迤逦追赶。玄德人困马乏,那里有心厮杀,且只顾奔走。将近涪关,张任一军追赶至紧。幸得左边刘封,右边关平,二将引三万生力兵截出,杀退张任;还赶二十里,夺回战马极多。白马既亡,别马何用。

玄德一行军马,再入涪关。问庞统消息。有落凤坡逃得性命的军士,报说:“军师连人带马,被乱箭射死于坡前。”玄德闻言,望西痛哭不已。接舆之歌,是悲生凤;玄德之哭,是悲死凤。遥为招魂设祭,诸将皆哭。黄忠曰:“今番折了庞统军师,张任必然来攻打涪关,如之奈何?不若差人往荆州,请诸葛军师来商议收川之计。

”正说之间,人报“张任引军直临城下搦战。”黄忠,魏延皆西要出战。玄德曰:“锐气新挫,宜坚守以待军师来到。”黄忠魏延领命,只紧守城池。玄德写一封书,教关平分付:“你与我往荆州请军师去。”为后文关公守荆州伏笔。关平领了书,星夜往荆州来。玄德自守涪关,并不出战。

却说孔明在荆州,时当七夕佳节,大会众官夜宴,共说收川之事。只见正西上一星,其大如斗,从天坠下,流光四散。孔明失惊,掷杯于地,掩面哭曰:“哀哉!痛哉!”众官慌问其故。孔明曰:“吾前者算今年罡星在西方,不利于军师;天狗犯于吾军,只因天上一狗,却失人间一凤。

○此句补前文所未及。太白临于雒城,已拜书主公,教谨防之。谁想今夕西方星坠,庞士元命必休矣!”言罢,大哭曰:“今吾主丧一臂矣!”与玄德之梦相应。众官皆惊,未信其言。

孔明曰:“数日之内,必有消息。”是夕酒不尽欢而散。数日之后,孔明与云长等正坐间,人报关平到。众官皆惊。关平入,呈上玄德书信。孔明视之,内言:“本年七月初七日,庞军师被张任在落凤坡前箭射身故。

”本为渡鹊佳期,却为落凤忌日。孔明大哭,众官无不垂泪。孔明曰:“既主公在涪关,进退两难之际,亮不得不去。”西川失了一凤,换去一龙。云长曰:“军师去,谁人保守荆州?荆州乃重地,干系非轻。”孔明曰:“主公书中虽不明写其人,吾已知其意了。

”在下书人身上着眼。乃将玄德书与众官看曰:“主公书中,把荆州托在吾身上,教我自量才委用。虽然如此,今教关平赍书前来,其意欲云长公当此重任。玄德差关平之意,在孔明口中说出,妙。

云长想桃园结义之情,又将首回中事一提。可竭力保守此地。责任非轻,公宜勉之。”荆州去了一龙,只留一虎。云长更不推辞,慨然领诺。孔明设宴,交割印绶。云长双手来接。孔明擎着印曰:“这干系都在将军身上。

”郑重之至,写得如画。云长曰:“大丈夫既领重任,除死方休。”与庞统说死字,前后相对。孔明见云长说个“死”字,心中不悦;欲待不与,其言已出。孔明曰:“倘曹操引兵来到,当如之何?”云长曰:“以力拒之。”孔明又曰:“倘曹操,孙权,齐起兵来,如之奈何?”云长曰:“分兵拒之。

”孔明曰:“若如此,荆州危矣!未得西川,而荆州之失已兆于此。吾有八个字,将军牢记,可保守荆州。”云长问那八个字。孔明曰:“北拒曹操,东和孙权。

”只重在东和孙权一句,八个字只两个字耳。若北拒曹操,关公已知之矣。云长曰:“军师之言,当铭肺腑。”孔明遂与了印绶,令文官马良,伊籍,向朗,糜竺,武将糜芳,廖化,关平,周仓,一班儿辅佐云长,同守荆州。

自六十回中玄德入川之后,便与云长不复相见;今自此回中孔明入川之后,亦不得复与云长相见。读书至此,为之愀然。一面亲自统兵入川。先拨精兵一万,教张飞部领,取大路杀奔巴州,雒城之西,先到者为头功。一路旱军。

又拨一枝兵,教赵云为先锋,溯江而上,会于雒城。一路水军。孔明随后引简雍、蒋琬等起行。那蒋琬字公琰,零陵湘乡人也;乃荆襄名士,现为书记。此处铺叙蒋琬来历,殊不费笔。当日孔明引兵一万五千,与张飞同日起行。

张飞临行时,孔明嘱付曰:“西川豪杰甚多,不可轻敌。为严颜伏笔。于路戒约三军,勿得掳掠百姓,以失民心。所到之处,并宜存恤,勿得恣逞鞭挞士卒。望将军早会雒城,不可有误。”张飞欣然领诺,上马而去,迤逦前行。所到之处,但降者秋毫无犯。

径取汉川路。前至巴郡,细作回报:“巴郡太守严颜,乃蜀中名将;年纪虽高,精力未衰;善开硬弓,使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隐然又是一个黄忠。据住城郭,不竖降旗。”张飞教离城十里下寨,差人入城去:“说与老匹夫,早早来降,饶你满城百姓性命!若不归顺,即踏平城郭,老幼不留。”

却说严颜在巴郡,闻刘璋差法正请玄德入川,拊心而叹曰:“此所谓独坐穷山,引虎自卫者也。”可谓老识。后闻玄德据住涪关,大怒,屡欲提兵往战,又恐这条路上有兵来。补笔周到。当日闻知张飞兵到,便点起本部五六千人马,准备迎敌。

或献计曰:“张飞在当阳长阪,一声喝退曹兵百万之众。曹操亦闻风而避之,不可轻敌。又将四十二回中事一提。今只宜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彼军无粮,不过一月,自然退去。更兼张飞性如烈火,专要鞭挞士卒;如不与战,必怒;怒则必以暴厉之气,待其军士;军心一变,乘势击之,张飞可擒也。

”以昔日张飞度之。严颜从其言,教军士尽数上城守护。忽见一个军士,大叫:“开门!”严颜教放入问之。那军士告说是张将军差来的,把张飞言语依直便说。

严颜大怒,骂曰:“匹夫怎敢无礼!吾严将军岂降贼者乎!借你口说与张飞!”唤武士把军士割下耳鼻,却放回寨。写严颜如此触怒张飞,愈见下文义释之奇。军人回见张飞,哭告严颜如此毁骂。张飞大怒,咬牙睁目,披挂上马,自变量百骑来巴郡城下搦战。

城上众军百般痛骂。张飞性急,几番杀到吊桥,要过护城河,又被乱箭射回。到晚全无一个人出,张飞忍一肚气还寨。次日早晨,又引军去搦战。那严颜在城敌楼上,一箭射中张飞头盔。

与黄忠射关公盔缨前后相对。飞指而恨曰:“吾拿住你这老匹夫,必亲自食你肉!”写张飞如此忿怒,愈见下文义释之奇。到晚又空回。第三日,张飞引了军,沿城去骂。原来那座城子是个山城,周围都是乱山。张飞自乘马登山,下视城中,见军士尽皆披挂,分列队伍,伏在城中,只是不出;又见民夫来来往往,搬砖运石,相助守城。

张飞教马军下马,步军皆坐,引他出敌,并无动静。又骂了一日,依旧空回。至此已气了三日。张飞在寨中,自思:“终日叫骂,彼只不出,如之奈何?”猛然思得一计,教众军不要前去搦战,都结束停当在寨中等候厮杀;却只教三五十个军士,直去城下叫骂,引严颜军出来,便与厮杀。

张飞磨拳擦掌,只等敌军来。小军连骂了三日,全然不出。

又气了三日。张飞眉头一皱,又生一计,传令教军士四散砍打柴草,寻觅路径,不来搦战。张飞此时不减孔明之谋。严颜在城中,连日不见张飞动静,心中疑惑,着十数个小军士,扮作张飞砍柴的军士,潜地出城,杂在军内,入山中探听。已在张飞算中。

当日诸军回寨。张飞坐在寨中,顿足大骂:“严颜老匹夫,枉气杀我!”此是昔日张飞真面目,却是今日张飞假腔调。只见帐前三四个人说道:“将军不须心焦。这几日打探得有一条小路,可以偷过巴郡。”张飞故意大叫曰:“既有这个去处,何不早来说!

”莽人假莽,粗人假粗,却正是极精极细。众应曰:“这几日却纔哨探得出。”张飞曰:“事不宜迟,只今夜二更造饭,趁三更月明,拔寨都起,人衔枚,马去铃,悄悄而行。我自前面开路,汝等依次而行。

”传了令便满寨告报。妙人妙计。探细的军听得这个消息,尽回城中来,报与严颜。颜大喜曰:“我算定这匹夫忍耐不得!能料其粗,不能料其细;能料其莽,不能料其细。你偷小路过去,须是粮草辎重在后;我截住后路,你如何得过?好无谋匹夫,中我之计!

”谁知反中了张飞之计。实时传令,教军士准备赴敌:“今夜二更也造饭,三更出城,伏于树木丛杂去处。只等张飞过咽喉小路去了,车仗来时,只听鼓响,一齐杀出。”传了号令,看看近夜,严颜全军尽皆饱食,披挂停当,悄悄出城,四散伏住,只听鼓响;严颜自引十数裨将,下马伏于林中。

约三更后,遥望见张飞亲自在前,横矛纵马,悄悄引军前进。读者至此,正不知张飞如何用计,若如此定为严颜所算。去不得三四里,背后车仗人马,陆续进发。严颜看得分晓,偏说是看得分晓。一齐擂鼓,四下伏兵尽起。正来抢夺车仗,背后一声锣响,一彪军掩到,大喝:“老贼休走!

我等的你恰好!”严颜猛回头看时,为首一员大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使丈八矛,骑深乌马,乃是张飞。忽然有两张飞,好生作怪。读者至此,几疑是《西游记》身外身法矣。

四下里锣声大震,众军杀来。严颜见了张飞,举手无措。交马战不一合,张飞卖个破绽;严颜一刀砍来,张飞闪过,撞将入去,扯住严颜勒甲缝,生擒过来,掷于地下;众军向前,用索绑缚住了。原来先过去的是假张飞。此处方纔叙明,绝妙用笔。料道严颜击鼓为号,张飞却教鸣金为号;金响诸军齐到,川兵大半弃甲倒戈而降。

张飞杀到巴郡城下,后军已自入城。张飞叫休杀百姓,出榜安民。群刀手把严颜推至。张飞坐于厅上,严颜不肯跪下。硬汉。飞怒目咬牙大叱曰:“大将到此,为何不降,而敢拒敌?”严颜全无惧色,回叱飞曰:“汝等无义,侵我州郡!

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一语传为千古美谈。飞大怒,喝左右斩来。严颜喝曰:“贼匹夫!要砍便砍,何怒也?”张飞见严颜声音雄壮,面不改色,乃回嗔作喜,下阶喝退左右,亲解其缚,取衣衣之,扶在正中高坐,低头便拜曰:“适来言语冒渎,幸勿见责。吾素知老将军乃豪杰之士也。”此处出人意外,不但严颜所不料,亦读者所不料也。严颜感其恩义,乃降。后人有诗赞严颜曰:

白发居西蜀,清名震大邦。忠心如皎日,浩气卷长江。宁可断头死,安能屈膝降?巴州年老将,天下更无双。

又有赞张飞诗曰:

生获严颜勇绝伦,惟凭义气服军民。至今庙貌留巴蜀,社酒鸡豚日日春。

张飞请问入川之计。严颜曰:“败军之将,荷蒙厚恩,无以为报,愿施犬马之劳。不须张弓只箭,径取成都。”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