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的全部歌曲 我记忆中的王昆老师
1961年秋天,文化部开始筹备成立东方歌舞团,迫切需要一批少数民族演员,经周恩来总理提名,我因为为影片《五朵金花》配唱插曲取得成功,我和刀美兰很快被调到北京,暂时住在中央歌舞团。在排练建团演出节目的时候,听说大名鼎鼎的王昆也要调来东方歌舞团当艺术委员会主任兼独唱演员,并参加建团晚会的演出,大家都很高兴。
记得是1961年岁末的一个下午,我在中央歌舞团教学楼的楼梯口碰到一位身穿黑呢大衣、深色裙子、围着一条大围巾,很有风度和气质的女士,旁边有人介绍:“这就是王昆老师!
”我立即上前自我介绍,她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听说了,你是云南来的吧?欢迎你,今后我们要在一起工作了!”我说:“从小就听王昆老师唱的歌,今后要请老师多多帮助指教!”因她正要回家,只同我交谈了几句就匆匆走了。她穿着打扮比较时髦,但给我的印象是平易近人,热情诚恳的。
每次她演唱的时候,我都在后台聚精会神地倾听
1962年1月23日,东方歌舞团在北京正式挂牌成立,接着先后在首都各大剧场举行了数十场建团公演,演出我国的民族歌舞和一批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音乐、舞蹈。
当时东方歌舞团的独唱演员只有王昆老师和我,所以除我们两人每场都唱独唱之外,还特邀了中央乐团的歌唱家刘淑芳来参加演出。王昆唱印度的《划船调》、苏联的《哈萨克圆舞曲》、维吾尔族的《解放了的时代》和《白毛女》选曲,刘淑芳唱朝鲜族的《春耕谣》、巴西的《在路旁》、阿根廷的《小小的礼品》和中国的《克拉玛依之歌》。
我还没有学会外国歌曲,所以只唱白族的《西山调》、《泥鳅调》、大理民歌和《五朵金花》选曲。建团演出场场爆满,受到首都观众的热烈欢迎。
王昆老师每场演出都参加,而且唱的很认真、很投入,热情饱满,她得到的掌声最多。第一场演出,周总理就来观看,并亲切地接见了我们。王昆老师演出后曾鼓励我:“你的声音很好,你唱的歌很有民族特色,今后在继续唱好白族民歌,保持本民族风格特色的同时,也要学唱其他民族的歌,还要唱一些外国歌曲,路子要宽一些。有机会还可以到音乐学院进修几年,更好地提高自己。”
在王昆老师的关心和东方歌舞团领导的支持下,1962年9月我就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干部进修班学习,师从于民族声乐系系主任汤雪耕教授。
我在干部进修班学习期间,还参加中央音乐学院在北京音乐厅举办的“星期天音乐会”、天津的“星期天音乐会”、东北的“长春之夏音乐会”的演出,还多次见到王昆老师。每次她演唱的时候,我都在后台聚精会神地倾听,认真学习和领会她的唱法和技巧。1964年底,音乐学院的干部进修班停办,我回到东方歌舞团。
坚持走自己的路,是王昆老师的肺腑之言
1965年2月至5月,王昆老师同我们一起到北京郊区平谷县农村搞“四清”运动,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整整3个多月,白天同社员们一起下地劳动,晚上参加队里的学习,不开会学习就教社员们唱歌。
王昆老师穿着普通的布衣布鞋,打扮得像个普通的农村女干部。她还组织我们抽时间排练节目,为社员们演出,也到平谷县的一些工厂、学校演出。当时我排了一组独唱和表演唱《逛新城》。
王昆老师每次演出(哪怕人数很少),都很认真,一丝不苟,吐字清楚,充满激情,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平谷县的农村、工厂、学校,到处都在传以王昆为首的东方歌舞团在平谷搞“四清”,为能看到我们的演出而奔走相告、津津乐道。
在演出中,针对我白族口音较重,有时吐字不大清楚、准确的缺点,她对我说:“唱歌的吐字,要非常清楚。歌曲的唱词、内容,是什么意思,一定要让观众听清楚,才会引起共鸣,产生效果。如果一首歌唱完好,观众听不清你在唱什么,就完了,等于白白的唱,一点作用也没有。所以一定要通过吐清歌词、字正腔圆地表达你内心的感情。”
有一次,她同我谈起她去天津中央音乐学院苏联专家班进修声乐的事,周总理听说后曾对她说:“你去学习是好事,但学归学,只能学好,不能学坏。什么叫学好?就是你学完之后,不要让我们再也认不出你来了,只能让我们觉得你比以前唱得更好,但还是王昆,不是别人。
什么叫学坏了?那就是我们在收音机里一听,听不清是你唱的,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她在一场晚会上唱了不适合自己风格特点的歌,总理曾批评她:“《宝贝》是刘淑芳的曲子,你唱它做什么?要走自己的路嘛!
”她通过周总理对她的教导和她本人的实践经验,启发和鼓励我在民族声乐系进修之后,要努力在更高的层次上保持自己的民族风格和个性特点,保持自己白族特有的那种“味儿”,坚持走自己的路。王昆老师的这些肺腑之言,成为我一生的奋斗目标。
真正的艺术大家都是朴素谦虚的
“四清”回来后不久,因我爱人晓雪当时不可能调北京,我便于1965年7月要求调回昆明。第二年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王昆老师受到残酷迫害,被关了起来。粉碎“四人帮”10多天后的1976年10月21日早晨,她才被放出来,第二天与冯牧、贺敬之等老朋友一起参加了数十万至上百万人欢呼粉碎“四人帮”伟大胜利的群众大游行。
被“四人帮”撤销解散的东方歌舞团恢复建制后的第二年,王昆老师便被任命为东方歌舞团的党委书记兼团长,在她主持工作的10年中,推出了远征、郑绪岚、朱明瑛、成方圆、牟弦甫、索宝莉、程霖、李玲玉、郭蓉、愈淑琴、吴小芳、陈俊华等一大批青年歌唱家,创造了东方歌舞团历史上新的辉煌。
1980年9月,我到北京参加第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我打电话给她,她尽管很忙,但第二天晚上就来看我们演出,并到后台来看我,鼓励我说:“你唱得不错,声音还那么好,还保持那种你才有的白族‘味儿’,祝贺你们演出成功!”
1986年春天,她带领东方歌舞团的部分团员到文山州前线慰问部队,先到昆明,住在翠湖宾馆。她打电话来,我家就住在翠湖北路,我和晓雪当天晚上就去看她,她从北京带来一双长筒丝袜送给我,还送给刀美兰一条围巾要我转交。
并说:“这次随我来的还有一名很年轻的女歌唱演员,名叫远征,也算是一个非常有中国民族特色的青年歌唱家。她进团前只读过半年的音乐学院附中,报考东方歌舞团时由于紧张,未完整地唱完一首歌。
但我感到她本质好,就录取了她。她进团后进步很快,她嗓音中那圆润甜美的品质跟你有点相像。我们后天才下去,你明天能不能来教教她唱《蝴蝶泉边》?”王昆老师这样信任我,我当然很高兴。
第二天上午,我就到翠湖宾馆,与远征进行交流,教她在哪几个地方注意唱出特点来,又一句一句地练唱了几遍。她年轻、聪明,领会得很快。下去后为部队演唱《蝴蝶泉边》,后来到香港和其他地方演唱,都受到热烈欢迎。
我最后一次见到王昆老师是在1995年11月29日。因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在北京文采阁召开“晓雪作品研讨会”,我和晓雪提前到北京。艾青因行动不便,不能出席研讨会,写好了贺信委托她夫人高瑛到会上宣读。
现代文学馆副馆长周明便约定我们于29日上午一起去拜望艾青。我知道王昆老师也熟悉并崇敬艾青,就在车子路过文化部宿舍时接上王昆到艾老家里。现代文学馆的摄像师和周明已提前赶到。
这么多人来拜望,坐在轮椅里的艾青感到格外高兴。王昆同艾青谈起延安时期的往事,说那时您是团长,带着我们去慰问三五九旅,同战士们一起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艾青便跟着大家一起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唱了几句,艾青又挥手叫大家停住,幽默地说:“行了行了,日本鬼子早已被我们的歌声吓跑了,可以不唱了!
”王昆对艾青说:“在延安时我们就常常读你的诗,你是中国诗坛泰斗……”王昆没有说完,艾青就打断她的话说:“我不是什么泰斗,我是小菜一碟!”王昆老师说:“艾老太谦虚了!我们的歌将来人们不一定喜欢唱,你的诗是会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艾青谦虚,王昆也谦虚,真正的艺术大家都是朴素谦虚的。
王昆出生于1925年4月14日,于2014年11月21日逝世,离开我们3年多了,但她“朴实纯真、一片天籁”的歌声永远在我的耳边回响,她随和亲切、坦荡自然、快乐刚强的形象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她是我永远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