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歌曲 映山红 山茶白

2019-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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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环匀皆山也,是谓山城.在匀城,开窗见山,出门入山,面山喊山,群山回声,望山跑死一千匹马,仍跑不出山的篱笆.春回沙包堡.东方机床厂生活区楼房扎堆儿,它们居于生活的高处,踮起脚尖,努力向身边的山看齐.生活区分为前楼和后楼,一条还算宽阔和平坦的主路连接起了它们,其实它们之间并无明显的界线.后楼紧挨着山,像是山延伸出来的余脉,我家住在后楼.出家门,绕过高高的围墙,踏上一条通往小庄村的黄土路,半路向右一拐,走不远便上山了.映山红歌曲 映山红 山茶白山上本没有路,踩着张牙舞爪的荒草,拨开挡住去路的荆棘,眼前

环匀皆山也,是谓山城。在匀城,开窗见山,出门入山,面山喊山,群山回声,望山跑死一千匹马,仍跑不出山的篱笆。

春回沙包堡。东方机床厂生活区楼房扎堆儿,它们居于生活的高处,踮起脚尖,努力向身边的山看齐。生活区分为前楼和后楼,一条还算宽阔和平坦的主路连接起了它们,其实它们之间并无明显的界线。后楼紧挨着山,像是山延伸出来的余脉,我家住在后楼。出家门,绕过高高的围墙,踏上一条通往小庄村的黄土路,半路向右一拐,走不远便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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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本没有路,踩着张牙舞爪的荒草,拨开挡住去路的荆棘,眼前遍地是路。我和小伙伴攀上半山腰,趴在大水塔的胸膛上,侧耳谛听它轰隆隆打雷似的心跳。叫得出名字的草木,叫不出名字的草木,无不粉衣绿裙,纷纷在山间的T型台上,款款扭着细腰或迈着碎步,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花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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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最灼眼的仍然是映山红——这永远粉面朝天的新娘,我童年永不熄灭的灯盏。你能够想象得到吗?漫山遍野都是映山红,这儿一簇,那儿一丛,地下连着脚趾,地上挽着手臂,牵住我的目光,绊住我的脚步,叫我油然心生爱怜,不忍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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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说它们失火熊熊燃烧了山,可以说它们亢奋地喊红了自己,也可以说它们鼓掌拍红了自己。它们繁花与绿叶和睦相处,叶托举起花,花辉映着叶。

即使是花朵们在一起也不互生嫉妒,往往两三朵或五六朵亲密地簇拥在枝头,每一朵都以对方为水,临水照见了自己娇嫩的容颜;以对方为镜,临镜梳理着自己纷乱的云鬓。奔放的花冠间,漏斗形的小嘴探出柔软的舌头,吻红了清新如风的早晨,一滴滴阳光打着滚儿,顺着小嘴注入内心,花捧出香气,纯粹蓊勃,惹来蜂蝶飞舞不散。

这是映山红的海洋,无边博大与辽阔的中国结;这是映山红的天堂,乱花迷眼与香气骀荡的火烧云;这是映山红的节日,激情爆炸与想象喷薄的引信……

在蟒山深处,我曾经邂逅了一面崖壁,它像屏风矗立在那儿,上面次第缀满了映山红,自下向上,越往上离阳光越近,花开得越鲜艳,越热烈,看上去像天工巧手织出的一幅锦缎,花团聚拢,红绿依偎,悬挂在那儿宛转千姿,喜气洋洋,我几乎疑为梦境与仙踪。

它点燃了童年的我对美最初的凝视与热望,以至若干年后再看凡·高的向日葵,却总也唤不起我初恋般的感动与颤抖。就这样冬去春来,云卷云舒,涧谷空寂,花开花谢,这面屏风隔开了喧阗与静谧,阳光一次次在上头深深浅浅地留下轻盈的足迹,春天一回回热热闹闹地娶回自己的新娘。

映山红仰起红艳艳的脸庞,像一个健康质朴的山妮,将春天的高原最热烈最真诚的火焰高举过头顶,接受风的祝福,阳光的洗礼。山燃烧了,映红了,不见了。如果你要找山,就去噼啪作响的篝火旁,找那个被苞谷酒醉倒的老爹,他的睡梦是山唯一的入口,也是出路。如果你要找高原的春天,就到匀城来看映山红,它会点亮你贫乏的想象,让你一下子意识到站在火焰之中,该是怎样的一种激动与幸福呀。

山茶花是映山红的芳邻。当映山红追随着春天的背影渐渐退去,季节正在太阳风的鼓噪下,进入热情似火的夏日华章,满山的山茶就要开了。山茶总是先于我们感知到阳光的体温,你瞧,它每一片叶子都探出了触角,饱吸了阳光,油光闪亮,像是浸透了菜籽油。然后是我们这些孩子,我们被阳光撵得无处藏身,通红的脸蛋和额头的汗滴一下子缩短了与夏天的距离。

山茶开花了,一朵朵悄然绽放,一袭淡妆,素面朝天,天然去了雕饰,万绿丛中捧出星星点点白,这白纯净如雪,是从心底开出的纯洁,淡扫嫩黄蛾眉,惹人隐隐地心疼。一只只黄蜂嗡嗡地哼着欢快的歌,争先恐后地飞入花的内心,浑身裹满花粉地飞出,留下了甜甜蜜蜜的痕迹。

等黄蜂憨态可掬地摇翅飞走了,我们一人衔一根麦管,这种管子采自麦秆,两头都通了气,俯身趴近了花,将管子插入花蕊中,使劲地吮吸,芬芳而醇正的汁液顺着管子被吸溜入口,在口齿间略作停留,注入内心。

吸空了这朵,又去吸那朵,甜蜜源源不断地由口入心,一连几天我们都舌底生香,内外通透,恍若有了化仙入道之感。最绝的是早晨,太阳公公刚起床,深夜开放的花还没来得及洗脸,花蕊和花瓣间挂着露珠,娇嫩欲滴。

我们冲出家门,一溜烟地飞奔上山,一头晶亮,两脚露水,此时,我们是赶早集的黄蜂,借助一根麦管,晓风、薄雾、晨露、虫鸣、鸟语、花香,所有这些有声有色有形有味的气息一下子都被我们吸入了肺腑,所有的天籁不再沉寂,而在我们的胸腔飞翔回荡,我们就是自由的风、欢乐的鸟、砰然爆裂的花。

在未认识蜜之前,我借着麦管深入山茶花甜甜的内心,掏出了它心窝里的秘密,获得了关于蜜最初的记忆。这过程很像一个干渴的孩子,依靠一条绳子和一只木桶,抛向大地漆黑的内心,打上甘甜的水。一根麦管插入一朵花,是在亲近花的灵魂,倾听花的私语,但在那些快乐如云朵的日子里,它满足了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对甜蜜日子的憧憬,对童年时光的依恋。

山茶筛过如泼的阳光,我们仰头眯起眼睛,在绿叶的汪洋中,细细地分辨和寻找着茶包与茶片,这些山茶腋生的尤物,肥厚白嫩,汁液清甜,丰盈如一条小小的地下河,带给我另一种甜。有时茶包里藏着虫子,不知它是何时又是怎样进去的,不是时光忽略了它,而是它忘记了时光,它正在沉睡中,不是我的手唤醒了它,而是我的牙齿吓着了它,它在雷鸣般的咀嚼声中睡眼惺忪,无所适从。

还有,桑葚、刺梨、电草、狗爪子、糖罐子、红刺果、地葡萄,等等,在匀城的山间,它们或匍匐在地,或生长在上,高低不同,却无贵贱,一律平等,都是山的孩子,是自然的细节与表情。正是它们,在那个零食匮乏的时代,吸引着我们一次次地出入山里,满足了我们的口腹之欲,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神农氏,遍尝着能够寻到的草木花果,在舌尖和味蕾上,拉近了与群山和自然的距离。

因此我要说,那时在匀城,每一座山对我们都是一个藏宝洞,念上几遍“芝麻开门”,应声打开后向我们展现的是琳琅满目的新鲜、奇异与丰饶。(作者:简 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