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爱得深沉 诗遇艾青――何处爱得深沉
踏过后人修筑的石板路,我们就到了艾故居。如果说,畈田蒋这个村子让我们感受到淡淡的诗意,那么此处便可真切地看到艾青生活过的痕迹。
石板路约莫100米,两旁仍是老式民居。我们发现,民居的对开木门上都贴着短短的对联,红底黑字,手写而成。不同于市面上的买卖物,这些对联的内容也是原创,少了“福”“禄”“寿”之类华贵的字眼,却多见“诗吟”这般淡雅的句子。融于畈田蒋村民们的生活,少了几分烟火味,有的是与世无争书卷气。
我们了解到,这些对联的内容由当地的一名一级教师所作,腊月廿十出头就得动笔,新桃换旧符,年年如此。至于红纸上舒张隽秀的毛笔字,出自蒋家后人蒋祥荣之手。
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蒋祥荣,值得一提的是,他是艾青笔下的奶娘“大堰河”的孙婿。在蒋祥荣的引导下,我们走进了艾青故居。
在入门口的楹联位置,刻着“耕读家风”的字样。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耕读传家,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艾青故居是标准的徽派四合院建筑,共有两进,艾青家便是第一进。一进门就能看到脚下的黑石板地,磨损斑驳,但仍依稀可见光面黑底上刻着的细花纹。
蒋祥荣告诉我们,石板地是旧时幸存,时至今日也未翻修。他说,1942年,畈田蒋村有一支抗日游击队,日军因此防火烧了畈田蒋村几乎所有的地主的房子。艾青是地主的儿子,这座老屋也未能幸免。
因此,我们现在看到的艾青故居是在原来的构造上修缮而成的。石板地面的通道不长,右侧是艾青姑姑们的房间,左侧是艾青父母的居寝,现在里面按原来的摆位安置着当年的雕花木床和桌柜。迈进左侧居寝,最让人注目的莫过墙上的裱装的蒋家家谱,以艾青一辈为主线,上数三代,后延一辈。
这只记录了这一支子嗣,但其辉煌令人侧目。艾青的祖父和叔父均是清朝太学生,除去艾青和早殇的胞兄,另外两兄弟分别是浙江师范大学教授和金师的图画老师。
家谱是这样介绍艾青的――正涵(海澄,艾青,法国留学),蒋祥荣说,在家人中,更多称他为“海青”。后一辈中,长子艾端午是著名的国际战略预测大师;艾轩,著名油画家;艾未未,当代艺术家,世界级建筑大师;艾丹,著名作家。至于艾青胞兄的子嗣也是各行翘楚。所谓书香门第,耕读传家,莫过于此。
由于焚毁重修的缘故,艾青故居的一进面积不大,一层除了左右边的房间,突出的便是小天井。蒋祥荣说,雨天的雨水可以汇聚在天井内,通过沟渠汇聚起来,寓意着“汇财”,而沟渠中会有一个小的下水口,石制下水口镂空出方圆形状,名为“铜钱”。
在这个天井的正面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匾,上书“天伦叙乐”,落款为――文怀沙。看到这里,蒋祥荣激动地告诉我们,他曾因此见到过文怀沙本人,这位现年已百余岁的国学泰斗在访问艾青故居的时候题了这块匾额。
轻踏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里面显得空荡而冷清。据蒋祥荣介绍,艾青在1973年重回故里时便携妻子和儿子艾丹住在这里。二楼是一厅二室的格局,至于这是否严格仿照老屋焚毁前的构造重建,我们无从得知。地上立着1995年金华市政府关于重修艾青故居的通知,20年前,仍是手写的红头文件。
一间居室和一间书房面积相当。书房内仍摆放着艾青用过的书桌,桌子上是他用过的煤油灯,煤油灯老旧而残破,因灯芯燃烧而产生的黑垢在灯壁上积了厚厚一层。蒋祥荣说:“你看,底座这里都破了,灯罩也丢了,我一直忘了给它重新配一个灯罩…”
艾青和父母的房屋就在第一进,第二进是艾青祖父母和叔父的房屋,两进之间通过一条窄窄的石阶相连。
第二进是1942年日军大火中的幸存,里面的一梁一椽一桌一椅都保存完好。据说大火前的一二进房屋规模相当,而由于完全修复旧时房屋,无论从成本还是工艺要求上都过高,第一进艾青家的老屋便只是简单重修,当年飞甍画壁的模样在第二进可窥见一斑。
艾青故居是标准的徽派建筑――四合院、随家业而定的一进二进、天井、白墙灰瓦、马头墙。马头墙又叫封火墙,在相邻民居发生火灾的情况下,起着隔断火源的作用,这可能也是第二进老屋得以保留完整的原因吧。蒋祥荣向我们详细地介绍这里建筑的每一个细节――
首先吸引访客的必定是屋檐下的雕梁画栋,雕刻精美传神,色泽光亮,以致到访之初的我们以为这些都是重修的成果。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些木制雕梁都从清朝光绪年间留存至今,完好无损,均是选用樟木手工制成的东阳木雕。在江南居于四合院的家族中往往有积累家业、供读诗书的传统,艾青及他的蒋氏族人能世代受诗文浸润,家业稳固不可不归为其中一个原因。
天井的两边是镂空的木雕窗,雕刻着的是二十四孝图,左右分列十二,讲述着这个家族对“儒孝”的传承。
天井白墙的顶端是一长条壁画,从清朝至今,仍色泽鲜明。壁画对下的是天井中常有的大水缸,这也是光绪年间的古物了,水缸,一可防火,二可装饰。从这里的侧门进入的是艾青叔父们的居所,蒋祥荣告诉我们,这里建于民国年间,天井的地上用碎瓷片拼而成“琴棋书画”的镶嵌画,这里整体与一二进相比就有了鲜明的西洋风格。
这里二楼的风格也有突出的民国色彩,在建国后,这里曾短暂作为附近几个村的联合村镇府驻地。二楼的圆窗处可以看到后花园的景象,后花园叫“兰园”,见证了艾青和高瑛的爱情。
嵌在围墙上的大理石镌刻着高瑛的诗《思念――写在玉兰花开放时候》,另一面墙上的大理石则刻着艾青画的《高瑛画像》和高瑛的诗《题艾青画兰》。
从这些雕梁飞甍的青瓦建筑中,不难感受到艾青笔下“我是地主的儿子”背后的繁华和积淀。
接着,蒋祥荣带我们走到艾青故居不远处的大堰河故居。也是徽派建筑,只是这里只有三间小平房。踏过及踝的杂草,破败的木门没有上锁,推开就是大堰河的房间,蒙上了灰,显然少有人问津。房间里的一切简陋到像是从泥地里挖出来的。
随意摆着木床、柜子、两架纺车、蓑衣、饭罩,炕头灰蒙蒙一片。墙上挂着她的简介――“大堰河,1878-1923,曹氏。自幼被卖到畈田蒋村做童养媳。蒋忠备之妻。生三子:正镛、正达、正银。无名字。人们用其村名“大叶荷”称呼她。”这个一生不幸的农妇,却成为了人民诗人艾青永不枯竭的诗歌源头。
离艾青故居两三公里,村庄的外缘,是大堰河的墓地,一个小土坡,掩映在松树林下,周围是禾田和养鸭场,并不好找。艾青故土的人们大都知道大堰河的故事,一路上询问,倒也寻到了这个地方。显然这里的后人专门翻修了此处――整个石板空地,空旷无人烟,后人在这里立起了一座石牌坊,上面刻着的“人杰地灵”不知是否用以形容被大堰河乳汁灌溉的这片诗意的土地。
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农妇,即使经过修缮,墓碑上也只有寥寥“大堰河之墓”,唯有落款“艾青”诉说长眠者的故事。
在大堰河的墓边眺望,周围是绿禾如涛,远远望见艾青家的黛瓦白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