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民国 《小兵张嘎》:从英国来到英国去的耐人寻味之处
上周末,中英合作舞台剧《战马》中文版结束在京的新一轮热演,一年多时间全国演满200场,缔造传奇。该剧巡演步伐暂时停止,影响却在持续——《战马》中文版木偶导演刘晓邑将从英国合作伙伴身上学到的木偶技术,与自身擅长的肢体表达融合,担任导演及联合编剧创作而出的木偶肢体剧《小兵张嘎·幻想曲》,近期将会飞赴英国,在爱丁堡艺穗节连演4场。
国内戏剧界不乏从英国来、到英国去的先例。田沁鑫编剧、导演的话剧《青蛇》,便用英国舞台技术呈现中国故事、东方审美,大中华地区广获好评之外,亦在爱丁堡艺穗节大放异彩。
《小兵张嘎·幻想曲》耐人寻味之处,在于一个根植于中国特殊年代的土壤里的战争故事,竟然也可以与当下国际巧妙接轨。该剧不久前在北京演出,三个年轻演员在简而不陋的舞台上,转身回头即是身份的变换,似被中国戏曲演员附体,可是他们行动起来,肢体语言又是异常灵动而丰富,宛若西方现代舞者正用身体进行着表达。
如此并行不悖的结果,是演员与手中纸做的“木偶嘎子”,让观众在方寸之地“看到”千军万马。几代观众对崔嵬、欧阳红樱1964年联合执导的电影《小兵张嘎》的记忆被唤醒,他们的讲述也许不足让身边的孩童对嘎子形成清晰的印象,可是孩子们面对鲜少接触的艺术形态,全程好奇并兴奋。
电影《小兵张嘎》中在英子家养伤的嘎子决定去找部队时,以手绘漫画的方式向英子一家表达谢意、交代行踪。不知刘晓邑与编剧郭琰是否从中汲取灵感,《小兵张嘎·幻想曲》开演前,演员在居于舞台中央的唯一道具,一张被白纸包裹的桌子外部作画,太阳、田野、河流等虽像电影中嘎子笔下的小人般朴拙,却与桌子上由普通牛皮纸、铁丝等物件组建的树木、房屋、城堡等形成呼应,它们似布景般,将嘎子生活的环境勾勒交代。
随着演员用肢体让“木偶嘎子”慢慢步入观众熟知的故事,这块“布景”也活了起来,桌子上房屋的移动、画纸上出现的洞口,皆意味着场景的改变,当嘎子奶奶死亡时,画纸上亦配合着出现几抹红色。
《亨利五世》问世之初,考虑由木头搭建的环球剧场舞台条件简陋,莎士比亚特意增设致辞者角色,让观众在他的引领下,忽略身处的环境,凭借驰骋的想象力与演员一道进入恢弘的战役。《小兵张嘎·幻想曲》的观众却无须被引领,自动跟着演员推开想象的大门。
该剧最令人惊奇的是演员娴熟的技能,让手中的“木偶嘎子”无论是勇敢应敌,还是与伙伴嬉闹,或是耍脾气闹小性,皆让观众感受到鲜活生命的情感曲线。比起操控体量巨大的“战马”,演员掌控“嘎子”的难度系数也许不高,可是让其骨血丰满并与观众不断发生共振,打破惯常的“你演我看”的观演关系,也并非一件易事。
尤难能可贵在于,该剧看待战争的视角,亦很“国际化”和“人性化”。
近几年来华演出、涉及战争的国外好戏,比如《英雄广场》《在大门外》《阿波隆尼亚》等等,多以当代的个体视角,以小见大反思战争对人类肉体的戕害、精神的摧残。由此反观国内戏剧环境,创作者俨然先天缺乏面对战争的勇气,以致屏幕里、舞台上诸多抗战雷剧、神剧。
某种程度上,电影《小兵张嘎》虽有大量诗意镜头,但囿于拍摄年代,并没对儿童卷入战争的残酷性作出思考。大部分时候把快乐和满足写在脸上的嘎子,童年是被剥夺的,各方人士的鼓励与刺激下,他的行为模式与成人并无差异,以致能够快速成长为“孩童身体、成人思想”的战士。
而《小兵张嘎·幻想曲》,却以试图将童年还给嘎子为前提,带出对战争本质的怀疑,希冀观众无论长幼,都能获得一些认知生命的启示,为国内创作战争题材的作品作出示范。该剧以老年嘎子的回忆作终,在他的想象里,“木偶嘎子”也许早就死在了战场,这已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战争叙事,关涉的是每个人尤其孩童的恐惧、孤独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