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性格特点 【大家】辜鸿铭:英文演讲《春秋》 票价高过梅兰芳
本文摘自《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现代出版社。
作者汪兆骞,生于194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原《当代》副主编兼《文学故事报》主编。中国作协会员。著有《往事流光》《春明门内客》《记忆飘逝》《紫塞烟云》等。
北京有新民谣曰:西洋人称,“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
灯市东口北,有个椿树胡同,西临紫禁城,一繁华之地。该胡同十七号,住着生在南洋,学在西洋,仕在北洋,一辈子不背叛忠君保皇立场,而又名扬海内外的怪才辜鸿铭。
辜鸿铭,又名汤生,以字行,号汉滨读易者,福建厦门人,曾任清政府外务部主事。青年时,留学英国,又遍游德、法、意诸国,考察政治文艺,归国后精研四书五经,其后,张之洞邀入幕府,主办外交。各国文学皆通,被视为异才。辛亥革命后,任教于北京大学。一辈子不剪发辫,却用洋文译我国古籍,向西方世界推介,著有《读易堂文集》。
椿树胡同十七号辜宅,是一座小四合院。进门是一个花园,一棵古老的千头椿树,高高地傲立,浓密的嫩叶,给小花园遮出一片阴凉。一棵枣树,细细的枝条倔强地刺向蓝天,如同主人脑后的细细发辫。
三间正房,摆满书籍,这是辜鸿铭的书城,他每天在书海里探寻他的理想世界。一根细细的长辫和厚厚的西洋书及一摞摞线装书,再加上他那根长长的烟袋,构成了一个和谐而又芬芳的世界。这里也堆集着东西方的文明和温馨的关于文化的故事。
他浸漫其间,总感到东西先哲的召唤,龙袍和天乾的恩泽,他必须承担起士的责任。但是,每当他看到花园里的花木不断荣枯时,总有些失落。民国后,他断断续续到北京大学去讲过课,后来就赋闲在家,与仆人度过寂寞时光。
终于有一天,他家那两个古旧的铜门环被敲响,范文澜和罗家伦代表校长蔡元培,将大红的聘书交到辜鸿铭的手里。范文澜即将毕业,已被校长留下做秘书,开始处理一些公务。
刚刚睡完午觉的辜鸿铭,正在院里坐着喝茶,他那与红丝线合编起的长辫,在春阳里格外光彩夺目。已过六旬的他,保养得不错,面白而红润,神清而气爽,如常言所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颇有名流风采。
辜鸿铭客气地让两位年轻人落座,然后看了眼聘书,面含微笑。
范文澜和罗家伦,都听过辜先生的课,对他的“金脸罩、铁嘴皮”和博学多才,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还记得不少辜鸿铭的趣事。前些日子,辜鸿铭到东交民巷外国使馆区的六国饭店用英文讲演《春秋大义》,开演讲售票先河。令世人瞠目的是,票价竟比听梅兰芳的戏还贵。听梅兰芳的戏,是一元二角大洋,听辜鸿铭讲演却要两块大洋。外国人趋之若鹜,一票难求。
袁世凯筹备“参政院”,以为辜鸿铭是位帝制派,特请他担任议员。这位留着长辫的保皇派,到会场领了出席费三百大洋,便学先朝名士,历代风流,跑到烟花柳巷八大胡同去放浪形骸。这风流才子,行走风尘之中,每见一妓女,就舍钱一元,连逛了数家青楼,直至将银圆花光,才放声大笑,将那与红丝线编在一起的长辫,往身后一甩,唱着《马赛曲》,扬长而去。
袁世凯殁命,政府下令举哀三天,可辜鸿铭却在椿树胡同十八号小院,弄了个堂会,硬是把那鼓乐奏得喧天,二黄西皮在胡同婉转。警察循声而至,推开大门,见院里搭着戏台,台上花花绿绿的生旦净末,正唱得热热闹闹。台下,辜鸿铭与洋人和各界名流听得摇头晃脑。
见此状,警察只好悻悻而退,其中一个不识时务的愣头青警察,忠于职守,上前大喝一声:“好大胆子,你们竟公开闹法,该当何罪!”辜鸿铭走过来,拍拍小警察稚嫩的脸蛋儿,笑道:“去回禀你们主子,就说不就死了个总统吗?怎敢影响我辜某与洋人朋友在此赏戏!”
辜鸿铭的十八号小院,一连唱了三天戏。三天禁令一过,这里也偃旗息鼓。
范文澜知道校长大红聘书一下,辜鸿铭就是北大正式教授了。在决定聘辜鸿铭之前,蔡校长曾与陈独秀商量。陈独秀说:“蔡先生的决定是对的,为保留身怀绝学的读书种子,先生聘‘汉滨读易者’,极有眼光。”接着陈独秀讲了不少辜鸿铭的趣事。
辜鸿铭随义父布朗(英国人)夫妇前往英国留学,在布朗的栽培下,他不仅对语言、文史、哲学产生浓厚兴趣,还极有语言天赋,通晓英、德、法、意等国语言,他先入爱丁堡大学,师从卡莱尔,专攻西方文学,后又入莱比锡大学,得工科文凭。
在英国读书时,租房而居,每年冬季,辜鸿铭都不忘备酒馔,行跪拜大礼,遥祭祖先。开始,房东太太不解,等他祭毕,问他:“你的祖先何时来吃祭品呢?”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就在贵国的祖先嗅到你们所奉献的鲜花之香的时候。”陈独秀评道:“机敏至极,诙谐隽永,令人会心解颐。”
西洋人一直看不起中国人。英国人尤其在华人面前趾高气扬。辜鸿铭乘公共汽车,故意将英文《泰晤士报》倒着看。英国人一看,又找到羞辱华人的机会,便嘿嘿大笑:“看这位拖着长辫的中国乡巴佬,不懂英文,却偏偏装有学问的样子读报,可偏偏把报纸拿倒了!哈哈!”于是满车厢都放肆地讥笑辜鸿铭。
辜鸿铭不慌不忙等笑声平息后,用纯正而流利的英语道:“英文这玩意儿太过简单。”然后又用同样地道的法语说:“先生们,女士们,你们说,不倒着看报还有什么意思。”车厢鸦雀无声。
一次盛大宴会上,名流权贵和洋人买办聚在一起。边喝酒边高谈阔论,纵论时局。只有辜鸿铭,专注佳肴,大快朵颐,大口饮酒。这时一位洋记者过来向他讨教如何看待中国政局,又如何治理。他眼顾四周,大声说道:“把在座的洋人和官僚政客统统拉出去枪毙,中国政局一定会安定些。”某日,他去真光影院看电影,见前排有一苏格兰人,他遂用长烟袋敲苏格兰人的秃顶,让他点烟,那秃顶点了几次才点着,辜鸿铭这才说声“谢谢”。
陈独秀不独推崇辜鸿铭为了民族尊严戏弄狂妄的洋人,更赞赏他不事权贵的人格力量。1907年,张之洞与袁世凯由封疆大吏入军机处。一次宴会上,袁世凯对德国驻华公使说:“张中堂是讲学问的,我是讲办事的。”袁世凯一幕僚将此话传给辜鸿铭。
辜说:“诚然,那袁世凯是办事的,但要看办什么事,老妈子倒马桶,固用不着学问。除了倒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等事是无学问之人可以办好的。”幕僚自然听得出,这是讥讽袁氏没有给国家和朝廷办过什么好事,其鄙视憎恶皆在语中。
辜鸿铭于1885年到广东之后,进入两广总督张之洞幕府,担任洋文案,处理翻译、邦交事宜。1893年,兼任武昌自强学堂讲习。1905年,任外务部侍郎,并出任上海黄浦浚治督办。1910年,被清廷列为“游学专门”一等,赏给文科进士,位列第二,排在严复之后。辜鸿铭政治态度保守,反军阀而不反朝廷,与他多年得到清廷的眷顾有关。那条拖了一辈子的辫子,就是证明。
范文澜和罗家伦,恭维了辜鸿铭一阵子后,准备告辞。临行前,范文澜转述了蔡校长对他们二人说的话:“我到德国考察时,辜先生已是德国学界名流了,德国许多大学教材都选了辜先生的文章,还有许多俱乐部以辜先生命名,辜先生是很值得敬重的名流学者。请辜先生到北大任教,是北大之幸。”
听罢范文澜的转述,辜鸿铭有些感动了,说道:“蔡先生点了翰林,却辞官革命,老朽跟了张中堂,做了前清的官,至今仍保皇,惭愧呀。”说罢,拿出一本发黄的英文杂志,用毛笔在上写了“孑民方家清赏,学兄辜鸿铭”。说,“这是十年前俄国列夫•托尔斯泰写给我的长信,烦二位交孑民一阅。”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