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若诚最喜欢的孙子 英若诚唯一口述自传出版:我厌烦了从头说起
历史学家史景迁(Jonathan Spence)说:“英若诚的这部自传提供了特别的机会,让我们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20世纪的中国。”英若诚先带你去了解“文革”期间他在监狱的三年,然后是他祖父父亲的过去,接着是他自己的童年,他受教育的一系列不凡经历,在戏剧、电影界的职业生涯以及在文化外交上的贡献。
濮存昕用“英魂不散”来形容看了《水流云在——英若诚自传》的感受:“这本书重塑了一个英若诚,已经不是肉体的,不是一个实体的英老师。他在记忆中,他在人们的理解和想象中,他在一个更整体的空间中。这个书里面的很多很多信息是我们不知道的,普通的读者会从陌生的角度接近、感悟这样的生命。英若诚如果活着,对他的了解不可能这么全面,只有一个人走了,旁的人、后人下这么大的心思,白纸黑字弄成一本书重塑了一个英若诚。”
合著者康开丽说英若诚是她人生中偶遇的特殊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充满愉悦,同时也希望与其他人一起分享他的存在:“英若诚除了有个好记性,还有一个独特的优点就是他对生活永远保持乐观态度。他鄙视绝望,拥抱希望,在最没有幽默感、没有尊严的情况下找到幽默感和尊严。”
作者访谈
把我认识的英若诚介绍给国际读者
美国杜克大学戏剧系教授康开丽:
把我认识的英若诚 介绍给国际读者
《水流云在》让中国读者了解了很多我们以前不知道的历史。《北京晚报》不少读者也是英若诚先生的忠实观众,所以特拟了几个问题向您请教,有助于读者进一步了解这本书是如何诞生的。首先请问全书的基本框架包括书名是否在英先生生前就已经商定?
康开丽(Claire Conceison):书的结构(从监狱的回忆开始) 和内容都是英老自己决定的。书的英文名字我们讨论过好几次,但是2004年之前还没有想起一个合适的名字,所以书的英文和中文名字都是我个人创作的。
书的中文名字是从书里的故事想起来的:就是英若诚的祖父英敛之把杜甫诗的两句话“水流云在”写在温泉的一个大石头上。书名用“水流云在”意思是说英若诚已经去世了,但在这本书里他还能活下去,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给我们留下了他的故事、他的精神、他的灵魂。
除了把英若诚的生活故事和回忆都录音和录像下来,我和英若诚讨论的关于自传的内容和结构一切也都录下来了,为了证明我所做的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我和英老合作的过程不只是一位带录音机的教授听一位老演员讲话,而是为了写出一本有意义的自传一个全方位的合作:英若诚早希望能够找时间写他的回忆录,可惜他终于找到时间的时候身体已经不行了,但他的脑子还十分清楚,记忆力也很强,我感到非常荣幸帮助他完成这个任务。
我个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想把我认识的英若诚介绍给国际读者。
英先生去世以后,您才开始整理素材,您是如何从众多的素材中决定选择哪些材料?
康开丽:书里的每一句话都是英若诚说的,但不一定是完全按照录音时的那个顺序。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要求他谈什么题目,我让他怎么想就怎么说,所以后来就得努力让零散的叙事变得很连贯。
在这个过程里,我总是思考两个问题:1.英若诚会要我怎么做?2.读者们会喜欢读些什么故事?
另外,要让西方和东方读者都认识英若诚的这些方面:他是个儿子、哥哥、弟弟、丈夫、父亲,又是个演员、翻译、学者和领导;是满族人,又是天主教徒,是政治人物,又是文化大使,也是爱国者。也许大多读者会觉得英若诚的三年监狱经验是最动人的,不过我比较喜欢英若诚小时候的那些部分,因为就能看出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
比方说,英若诚小学时做了“小顽皮”而被三个学校开除,但后来在监狱里,就是这些态度和行为让他乐观地活下去,同时带给别人那么多帮助、愉快、希望。
另外,我觉得英若诚小时候是那么可爱,希望我能够回到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而认识他。有时候在医院,英若诚开口回忆他小时候,在他眼睛里我就能看到那个小伙子,就好像回到了30年代的庆王府,我非常感动。现在已经无法看到英若诚的眼睛,但是每次见到他的孙子英如镝(巴颜)的眼睛,就能看到小时候的英若诚。
结尾花了很多篇幅描写英先生的最后岁月,非常打动人,您也说过写这部分非常困难,但是您选择了这个结尾,请问您是怎么考虑的?
康开丽:结尾是英若诚1999年做的一个梦,而不是2003年去世的事情。我觉得他1999年做的那个梦是更有意义的,因为那天他决定了不要死,而要继续活下去,那时候他的故事还没有说完。这个结尾对读者会有很多不同的影响和意思:包括预兆了他2003年的死亡,包括表示他对生活的希望感,包括很多其他的意思……我喜欢一个让读者把故事写完的结尾,所以我觉得给读者一个自己来分析的结尾是最好的,让他们参加英若诚的活着和去世,进入他生活的故事。
本书的英文版先出版,美国读者评价如何?
康开丽:很多美国读者听说过英若诚,而不太了解中国20世纪历史情况,所以看这本书既会认识英若诚又会多多认识中国。美国读者反映都非常好,而戏剧学和东亚学的学者评价也都很好。
中文版是否和英文版内容完全一致?
康开丽:差不多。中文版的照片多得多,又加进了英达、朱旭的序。我的后记也加了几句。英文版(《Voices Carry》)有一些中文版没有的内容,而且英文版有很多注释——为了帮助外国读者多了解中国的政治和历史。
英达访谈
我沾了我爸的光,他也沾过上辈的光
你给《水流云在》这本书写了一段序言,第一句话说:“为父亲做序是不同寻常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
英达:因为父亲在我心中从小的时候到今天,都是非常高大的,都是望尘莫及的。骑马定车,演戏绘画,泥瓦木工,抽烟喝酒,总之没他拿不起来的。所以想到他写的书由我来做序,我有点受宠若惊。如果他活着我肯定不配,他不在了,我居然称大王了。
你说一直以来以为已经在艺术界有些造诣了,爸爸已经有点墨守成规,但是回头来看,天啊,还是没有赶上他老人家。
英达:如果我仅仅说是由于我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如他的话,当然对他老人家也不是一个称赞,因为我也是他作品之一。但是我所处的时代,所受的教育,所有这些东西加在一块不如他。他的一生可以说风云际会,也可以说是不再重复的一生。
你能有今天会不会沾一点父亲的光?
英达:那肯定有,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这个光肯定是沾过的。一方面,你说的沾光是从名声上。另一方面,更多的沾光还是他教育我和影响我。我曾经在这本书的序当中提到,我发现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沿用着他的思维方式,他的哲学逻辑。
我认为独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观念,自我剖析能力,幽默处世态度,甚至憎恶喜好诸癖,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出处。我不仅仅是我自己,我原来是一群人集合中的一分子和延续。我身上的许多特点其实都不是我发明创造,而是和这一群人共有的。
这一群人另一个共有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家族姓氏——英。他们之中的优秀代表有英敛之、英千里和英若诚等人,他们幸运或不幸地把家族的命运和近代中国的命运结合在了一起,各自在属于自己的时代和舞台上演出了自己的华彩段落。
不管我还是英若诚先生,还是我们家的其他人,仿佛我们家有一种传统,有一种像链条一样的东西,我们不过是其中的一环,如果说自己有什么特色的话,也是时代的特色。如果我沾了他的光,他老人家也沾过他上边的老人家的光。我现在想到的,不是我沾了他多少光,是把这个传统继承下去,让我的后人可以沾到我的光。 F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