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横店当群众演员 揭秘如何在横店当一名正式的群众演员?
导语:跟过去采访群众演员不同的是,这一次小浪到了横店,决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份子,并试图弄清楚到底究竟要如何才能成为演员?当群演和主要演员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所谓的行业潜规则又是什么?经历过了之后,才发现,想要当一个群众演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曾有数据统计,横店总共注册在案的演员多达14000名,在这个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神奇土地上,每年会迎接上百部影视剧组的到来,与之相关的机会则应运而生。“演员”成了当地颇具代表性的产物,在大多数的镜头和笔调里,他们被简单概括成一群为了当演员而在异乡漂泊奋斗的追梦者,被面目模糊的涵盖在“横漂”这个群体中。
在12月中旬,小浪出差到了横店,本意为混入剧组了解此前坊间传言沸沸扬扬的“演员替身问题”(这个问题我们随后会表),却阴差阳错的体验了“如何在横店当一名群众演员”的整个流程,差点成为横漂中的一份子,并弄清楚了到底究竟要如何才能成为演员?当群演和主要演员又是什么分别?所谓的行业潜规则又是什么?而经历过了之后,才发现,想要当一个群众演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所以以下可以看成是一篇流水记,同样也可以看作是一则不靠谱的横漂入门指南。
公会与演员证
从北京辗转杭州直奔横店,行程不需要太多波折,就可以抵达号称“东方好莱坞”的横店镇。刚离开北京,再看到仿故宫建造的明清宫苑景区 ,多少感觉还有些不真实。
想要在横店最快速的找到群众演员,并非是在剧组。剧组片场只要在景区内,那么对绝大数普通人都是禁止入内和围观的,根本接触不到。要想进入剧组,成为演员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何况按照横店的规定,有了演员证,在拍戏的情况下是可以免费进入景区的,相比动辄几百的门票来说,办张演员证很划算。
而要在横店当演员,公会是必去的地方,公会全称为横店演员公会,是由横店集团统一登记和管理演员们的官方组织。
小浪刚到达公会,老远就能看到一群人在列队。工作人员在给办证的群演们统一发证,并叮嘱了他们几点注意事项,这个步骤被称为“岗前培训”,尽管前后加起来只有不到五分钟。工作人员拿出手机,让他们扫描加入微信群,“如果有演戏的新资讯,都会在这里发布”。而扫完群就意味着“培训“结束了,这就算是有了“组织”了,可以持证上岗,有牌经营了。
公会办证时间周一到周五,下午三点结束办理,小浪去的时间并不凑巧,错过了周五的最后的办证时间。当小浪以想当“群演”为由去办证。并被告知,要办证,首先你要有一张横店的暂住证,一张当地的银行卡号、一张当地的电话卡和身份证。显然前三样,初到横店的小浪都没有,只能等到下周准备好了资料才能办证。
小浪混迹在这些群演中打听了一圈办证需求,以初来者的身份,认识了几位热心的老前辈,小朱和老王就是这样认识的。
他们说,以前并不需要办演员证,谁都可以来横店当群演。“但前两年不是出过好几件事吗,比如有逃犯来横店改行当演员,还通过《潜伏》红了,成了个小腕。”后来事情暴露,因此还上了新闻,“横店集团觉得不行,还是要统一管理一下。
”更耸人的是,有老横漂神秘的告诉小浪,“办证就是为了登记,以前横店一周就要发生好几起刑事案件,有杀人的抢劫的,大多都和横漂有关,所以才要统一加强管理。”夜幕下的横店有闹市有高楼酒店,除了街上经常可见的独自搬着椅子提着东西收工回家的群众演员们,看上去和一般的县城无异,但却有属于横店特有的都市传说。
鸿运照相馆
办证所需的资料其实并不复杂,在镇上任意的建设银行很快就可以办到一张新卡。电话卡更容易,在路边的移动营业厅花50块钱就能很快拥有一个当地手机号码。唯一麻烦的就是暂住证,你需要有个住址以及房东的真实信息,以及派出所的证明。
横店的房子分为好几种,最好的当然是酒店,尽管横店大多数的快捷酒店一百多元一晚的房价并不算贵,但对立志于扎根横店的横漂来说,无疑太过奢侈。租房也分好几档,老王租在靠近客运站的当地人自用房,一栋四层的建筑,被房东按房间租给外来的横漂,每个月700多元的房租,算是租房族中的高消费,相比之下,小朱的房租只要他的一半。
住酒店的小浪没有房东,只能辗转找到横店本地人,弄到了一份房东信息和地址,去派出所办了暂住证。需要注意的是,派出所一般会在网络上核实房东的信息,一旦有出入,会要求和房东联系求证,所以胡诌一个地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对了,在办暂住证之前,需要去公会开一个证明,证明你是因为要办演员证才要办理暂住证的。没有这个单子,派出所不会给你办暂住证。在来回了好几趟公会和派出所之后,暂住证终于是拿到了。
照片也是所有想当演员的横漂们的必需品,不仅办证的时候需要一张一寸照,在扫组见副导演的时候,递上一份经历翔实的履历资料或许更能事半功倍,拿到角色,反正所有的跑组演员都是这么干的,带上自己的资料,去选角副导演所在的酒店,敲门扫组推荐自己。
为了见识下什么叫演员资料,老王带小浪去了横店最出名的鸿运照相馆。两间不大的店面,墙上贴满了演员的资料照片。简单排列几张带妆照和角色,附上自己的表演经验以及基本的身高体重,就成了一份见组时的“通关文书”。鸿运照相馆算是横漂来横店的必经一站。
照相馆的老板也是一个演员,在他递给小浪看的那份简历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上百个他曾出演的角色,虽然大部分都是小浪不曾看过抗日神剧或者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电视剧,但老板显然在横漂中很出名,因为小浪曾听群演们在闲聊中提起,老板现在的出场费也要个大几千,据说这在横漂中已经算是高价。
因为太出名,照相馆俨然是横漂们的一大聚集地,小浪也因此见到了在横店被称为传奇的曾剑和老焦,两人已经在横店待了十多年,曾经作为横漂的“典型”接受过好几家媒体的采访。之所以是典型,或许是因为他们确实跟别人很不一样。
老曾说他现在已经不当演员了,因为他要自导自演,这样才能红。他现在在筹划的新戏《济公戏嫦娥》只缺一个嫦娥就可以开拍了。老焦看上去更加兴致高昂,他现在在横店的合唱团唱歌,他坚信他这副好嗓子会给他带来成功,“我们声乐老师说我这把声音肯定可以红的,现在国内没有人能有我这样。
”他还即兴用四种不同唱腔给在场的人唱了四大名著电视剧的主题曲。除了唱歌,他还有很多别的计划,“我之前写信给马云,让他赞助我十万块钱,赞助我这个西游诵经的项目,这是个公益的项目,让西方人看到我们”。 他还建议横店集团应该有自己的影视剧、电影,专门来捧红这些扎根在横店的横漂们。
后来小朱告诉小浪,横店很多这样的人,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看到自言自语在表演的人。公园里更多,一到晚上,到处都是练功的练歌的练台词的群众演员,“有时候人在横店呆久了,人都成这样了。”老王总结到。
因为讲述的正是横漂们的生活,尔冬升的《我是路人甲》成了横漂们不经意间会提及的话题,他们谈论电影的主角如何从一个不起眼的横漂成长为一个“明星”,“现在都有经纪人了,片酬也比之前高多了”,也有惋惜自己错过机会的,“当时以为是骗子,就没去试镜”。任何一个关于拍戏、横漂的话题似乎都能引发他们的强烈关注。
在老横漂的建议下,小浪还去了一趟据说老横漂们才去的彩虹照相馆,老板对于这个时候过来办演员证的小浪很是好奇,“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都快过年了大家都回家过年了”。据他说,高峰期的时候,最多一天有一百来号人来拍照办证,但因为临近过年,店里并没什么客人。
无聊的“尸体”
因为周末公会不上班,即使准备好了材料也没办法办理演员证。不想无所事事的浪费两天,小浪决定跟着老王混。他来横店四个月,家在山东,去年因为做生意失败,为了散心开着车一路往南,到了横店,被在横店的老乡留了下来。平时捣鼓些短片,没事的时候就去客串下特约演员,或者是开着车干几趟滴滴打车。
刚好老王接了一个戏,做特约演员,只有四天的戏,于是小浪也一道跟进了剧组。拍戏的过程并不算有趣,提前两个小时进组化妆,如果碰上特殊化妆的则要提前更久,画完妆了跟着剧组的车去片场,然后就是等待导演的召唤,谁也不知道现场的情况如何,如果上一场戏拖迟了,那么就得无休止的等下去。
后来在另一个剧组,小浪偶遇了小朱,作为替补特约,有需要的时候才能轮的上他,他早上六点起床化妆,结果到了下午六点都没有拍上一个镜头。
但老王特别兴奋,因为这次要演一个共产党员革命英烈,“终于不再是演什么太监了,总算有个有意义的角色了,而且这个戏明年五月会在央视播。”老王跟这个戏的选角导演关系不错,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也算是出彩。
第一天拍的是一场夜戏,五个镜头,结果不知道是演员的问题还是导演要求太高,“换25的头……换50……”五个镜头反复拍了近五个小时,从晚上7点一直拍到了11点多。
就连身为“助理”的小浪,在旁站了四个多小时都已经冷的蹲在了地上,开始和坐在草丛中打游戏,被找来扮演被地雷炸死的国民党的群众演员们闲聊了起来。导演的“精雕细琢”显然让这些群众演员有点不满,纷纷开始小声抱怨后悔报名参加了这个组。
他们都是在微信群里看到剧组的招募信息,跟群头报了名,都以为抗战剧会轻松,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连续开工快15个小时了,还没见收工的迹象,“太磨叽了,以后再也不跟这个群头了。”扮演其中一具尸体的小A不小心选了个水坑位置,一只脚要在水坑里泡着,冷的够呛,但即使拍不到他的镜头,他也只能在旁候场,以备导演下一个镜头万一扫到他的位置,可以随时候补上去。
上午他们演的是日本武士,到了晚上他们就成了被地雷炸死的国民党。他给小浪算了笔账,一天按照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算,一天80块钱,超过一个小时加10块,演尸体再加10块。到手大概有130块钱,但公会要扣10%的钱,群头再扣一点,到手大概也就只有100块钱出头了。
在横店,演员是有分等级的,除了明星大腕之外,还分主要演员、特约演员、跟组演员和群众演员。横漂最多的就是群众演员,再高一级的就是特约演员和跟组演员。像老王这次饰演的共产党员有台词有几场戏份,就属于特约演员。而群众有时候只能充当人肉背景板,在主演身后做一些场景的补充。而所谓的群头,就是负责为剧组招募所需群众演员的人,他们平时也是演员也串戏。
特约比群众演员拿的片酬高,据说一天下来大概有五六百。“但其实到手了也就只有一半了,你也不知道中间是被谁扣下了,但这就是行业的潜规则,大家都知道。”老王跟我们科普到,而这剩下的三百,如果你要是灵活点,还需要“感谢”和“打点”副导演。“都是为了搞好关系嘛,对我们这些演员来说,副导演才是掌握大权的人,他才能决定我们的去留,所以能打点自然就打点了。”
当然也有对这些潜规则不满的人,老王和小朱认识,就是因为老王之前去某个剧组探班,刚好碰上小朱剧组的几个跟组演员因为片酬的问题在闹罢工。“剧组对他们不好,吃的住的出工时间各方面待遇都不好,而且他们工资也特别低,有的走了公司有的走副导演,拿到手的工资差了一倍,有的拿了9000,有的才拿了4000。”
跟着老王混的两天里,小浪还见到了副导演是如何面试演员的,有情侣一起来送资料的,有陪女朋友一起来的,有妈妈带着孩子来的……自我介绍、递资料,表演,简单的问询之后,留下资料,等消息通知,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这个行业里的“潜规则”不只这一点,在片场百无聊赖的等待时间,小A作为“前辈”,给新丁小浪上了一课。他说如果没有戏可以上的时候,你可以去老公会那里坐着等着,有时候一些剧组临时缺人就会去那里找人,但这只能碰运气。
如果不想一直当群众演员,那么认识人很重要,“如果有个大哥带着你就很不一样了。”小A说他前两天刚认识了一个横店很有名的演员,演了好多部电视剧里的有名有姓有台词的角色,“他可以给你介绍不少资源”。他说他准备拍完这个戏就回家过年,明年再来横店好好发展,他准备跟着大哥好好干,对未来充满希望。
虽然小A才来横店一个月,但已经演了好几个戏,这恐怕归功于他的勤奋。老王说,很多来了好多年的横漂都已经“疲了”,可能也是认清了现实,有时候都懒得去跑戏了,只有刚来的新人才充满热情。
群演们多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在这些“尸体们”百无聊赖候场的时候,他们的话题离不开剧组信息以及各自的演出经历。小B说他刚拍完孙俪主演的那个年代戏,他演一个把孙俪拖走的下人。小C说他刚拍完周迅和霍建华主演的清宫戏,“霍建华就在我前面,那天所有的明星都在”。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干过夜场服务生、装修公司工人、服务员各种不同职业,有的14岁就出来工作,有的25岁才决定试试成为演员,最后都落点在了横店。时间临近12点导演终于喊收工,他们有的决定明天休息不再接戏,只有小A在琢磨着要不要报名群里在征召群演的那个戏。
功亏一篑?
过完了周末,小浪拿齐了材料再次来到公会,以为终于可以拿到演员证,开启自己的演员之路了,说不定就从此开启职业的第二春了。但结果却是,办理窗口的人冷冷的告诉小浪:你的头发不合格。按照规定,要当演员头发不能染色,并且不能太短。
工作人员解释:“你就算是办下来了证,也是没有剧组找你的,会被退回来的。”尝试了“假发”、“接发”、“反串”等各种提议,在收获几个无语的白眼后,小浪的演员生涯还没开始就已经终结,只能跟着旁边因为染发也不能办证的大姐一起沮丧。旁边有人偷偷跟我们爆料,“其实说白了,不给你们办证就是因为他们不能赚钱,我们拍戏公会是要抽成的,像你们这种剧组不会要的,那他们就抽不到成了。”
被划归为残次品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你准备了好几天,满怀信心的情况下的失望。不死心的小浪在尝试了诸多的可能,终于找到了人帮忙跟办证处的人打了个招呼,再加上软磨硬泡,终于是办下了证,事实证明,很多事情最后还是要依靠“人情”和“面子”才能成功,然后在填资料的时候,小浪很无耻的给自己的体重减了十斤。
在这里只要符合规定上的仅有的那么几点要求,你都可以来办张演员证,无论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年龄多大,目标如何……小浪在拿证的时候碰到过一男一女,同样也是新办演员证,男的开着车装上所有行李来了横店,就是想试试当个演员。而那位阿姨则是因为女儿在横店当跟组演员,跟着一道来照顾女儿,无聊之下也想办个证试试当个演员。
有了演员证,但现实却是小浪依然没当成演员。进了一个多达200多人的女演员应征群之后,小浪才发现工作人员此前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群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抛出各种招募需求,“象山横店某古装戏需10名女演员,要剃光头。”“某古装剧需要两名特约女演员,要求青春靓丽”、“古装戏招跟组演员,每月6000”……然后每个人根据自己的需求毛遂自荐。
横店大多都是古装戏,为了化妆接发方便的原因,都需要长发的女生,就算是民国戏,也需要过肩长发。小浪也想着是不是可以蒙混过关,去报过名,但群头却需要资料,甚至视频面试,此时小浪也无法一夜生发伪装另一个人。
当然也有一些剧组招人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要求,有个剧组正在拍现代戏,要求群众演员自带服装就可。但据老王说,那些一般都是网络大电影,横店现在特别多在拍的网大。基本上四天就能拍完了一部网大,剧组不正规,影片质量也不行。权衡再三,看到奇怪片名和凌晨四点就要集合出发的几个条件后,小浪决定放弃。
于是,在费劲办下了演员证之后,小浪还是倒在了最后一个环节上,成了一个拿到了证却没能演成戏的横店注册演员。
在离开横店前,小浪跟这些老横漂们聊了了未来的规划:或许过两年头发长出来了,再拿着演员证来横店拍戏也不错。但不少“前辈们”却表示:“横店人太多了,去青岛吧,过两年东方影都要开啦,那里的机会肯定会比横店更多的。”不过小浪不知道,这次办下来的演员证到时候在青岛还通不通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