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市政府吴兴国 吴兴国:“我们不能白白经历这个时代”
时隔四年,“台湾当代传奇剧场”的当家人吴兴国又将他的《李尔王》带来上海。
2006年5月,对初访上海的吴兴国而言是段难忘时光。他带着《李尔王》,独自一人在台上扮演十个角色。那些疯狂、愤怒、骄傲、任性与毁灭的众多角色和复杂情绪,由吴兴国一人尽饰——他独自跨越生、旦、净、末、丑五行,创立出“中国式的莎士比亚戏剧”。
“四年前是我们的戏第一次到上海,观众热情高涨。我当时就想,什么时候一定再来,让更多人能看到这部戏。”4月9日,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邀约下,吴兴国再次携独角戏《李尔王》参与“东艺名家名剧月”盛会。
“这出戏比较轻便,演员就我一个,容易带来带去。”今年,吴兴国将《李尔王》带到德国、荷兰与比利时巡演,所到之处皆受热评,国外的剧评家们很难想象,这样一部撼动传统、既先锋又东方味十足的戏剧,竟是吴兴国十年前的作品。
创立于1986年的“台湾当代传奇剧场”,已跋涉24年历程。当年那个一心要颠覆传统的叛逆小生,如今已57岁。这位57岁的传奇人物,依然要在舞台上做出唱、念、做、打的一套硬功夫。“我这个年纪,身体条件还不错。
身为演员,真正做表演的时候其实最轻松、最干净,只需要掉进舞台里尽情发挥。”因为常年练功,吴兴国的身形依旧挺拔硬朗,舞台生涯对他而言不是问题。“有人常问我,你是剧团的艺术总监,是编剧,是电影演员,又在舞台上演戏,那么多身份到底喜欢哪一个?我说,还是作为演员最单纯,不用想那么多,只管淋漓尽致投入故事。”
掉进舞台里的吴兴国,是朝气蓬勃撞击人心的。在《李尔王》中,他在愤怒悲伤的情绪中演到一半,忽然扯下髯口、脱掉假发、褪下长袍,瞬间破除了观众与舞台之间的隔膜,让你直接面对一个真实的吴兴国。此时,你很难分清哪个是舞台上的李尔王,哪个又是真切的吴兴国。而舞台上的悲与愤,疯与癫,分明又被扩大了数倍。
二十多年前,吴兴国被称为传统京剧的“叛徒”,这条叛逆之路,他走得十分艰难。“我们的第一部戏《欲望城国》,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去创作。那时候我们想,如果失败,就意味这传统戏不能改,而且传统戏曲要倒退15年。”
当年,吴兴国为求创新,与保守的师傅冲突乃至决裂;现在,他尤其注重倾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观念,创新的步伐也愈加大胆。2003年,吴兴国一改以往的沉重感,与好友周华健联手打造轻松戏剧《兄妹串戏》,将传统戏曲颠覆为流行的HIP-HOP音乐。这次成功的合作,被周华健视为自己音乐生涯中“一件光宗耀祖的事”。2007年,吴兴国又专为年轻人推出《水浒108》和《梦蝶》,编剧是张大春,音乐依然由周华健操刀。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资讯爆炸的年代,就要努力为传统寻找新的形式与道路,要把这个时代的风格、流派与想象力做出来。我们不能白白经历、无视这个时代。”吴兴国说。
第一财经日报:你跟周华健合作过一部十分前卫的传统嘻哈剧《兄妹串戏》,里面添加了街舞、Hip-Hop与重金属。跟你以往改编的莎士比亚戏剧和希腊悲剧相比,这一次是直接冲着年轻人市场而去?
吴兴国:对。我之所以做《兄妹串戏》,是因为2003年的非典。那时候家家关门闭户,我在家禁闭了一个多月,突然觉得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再有创新,也敌不过一场瘟疫。以前我看不懂那些泡夜店和酒吧的年轻人,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但那一次我才认识到,他们是在把握生命中的快乐瞬间。
那以后我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开始学习年轻人珍惜活在当下的态度,不想那么严肃。我想去寻找快乐活泼的时刻,开辟一种新的表演风格。我在想,年轻人热衷的 Hip-Hop舞步可不可以踩在传统戏剧的锣鼓中,重金属的节奏是否能取代京剧里的西皮二黄声腔?
这部戏里的年轻演员都是经过八年科班训练的,但其实他们的生活方式、时代背景、声音味道都不可能跟过去的时代相比。我用赖声川的方式来执导这部戏,让他们把自己的流行语、情绪、节奏和肢体语言加进来,我在当中做选择和整合。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节奏、速度与韵律,他们不必辛苦地站在传统里,而是在自己熟悉的时代发挥创造力,找到自信。这样,角色的趣味与情感就会出来,也会吸引到年轻一代的观众。
日报:你的戏剧总能吸引到文艺界的名流。叶锦添通过你的戏剧一炮而红,徐克跟你合作过《暴风雨》,张大春、高行健也在跟你合作,甚至周华健这样的流行界艺人也与你撞击出火花。能否谈谈你们的友情?
吴兴国:其实这些人都是我多年的朋友。叶锦添是最早跟我合作的,《楼兰女》与《李尔王》、《暴风雨》都出自他的设计,我们相互给予对方想象空间,从这之后,台湾的艺术团体都逐渐知道并且起用他;徐克是我们去香港演出时认识的,我请他来看戏,他就上瘾了, 指指点点,后来我们就让他来做了《暴风雨》,让叶锦添设计出中国山水画的一个舞台空间,他们都是不取分文在做戏。
高行健在欧洲看过我们的戏,很喜欢,就找我做了《八月雪》。像他们这样具有深厚文学功底的文化艺术创作者,我经常会去探访,然后变成好友。舞台艺术是很好玩的空间,文学、艺术、音乐、舞蹈都能在其中碰撞。我跟周华健认识了十多年,私交很好,他是一个对中华文化很有热忱的人,跟他在一起,我会从严肃变得轻松。所以我们才会做一出轻松活泼的舞台剧。
日报:你第一次创新京剧就改编了莎士比亚的《麦克白》,接着又改编了《李尔王》和《暴风雨》。事实上,用东方视角诠释西方经典的导演中,黑泽明是第一位,他的《乱》和《蜘蛛巢城》正是改编自莎士比亚的《乱》和《麦克白》。你是否受到过黑泽明的影响?
吴兴国:日本是亚洲国家中最早接触西方的,黑泽明又是亚洲电影的开创者,美术功底很深厚。他是我们晚一辈的模仿、崇拜对象。早期,我看过很多根据莎士比亚戏剧改编的西方歌剧和戏剧,但直到看到黑泽明的《蜘蛛巢城》,才发现他所做的东方式的改编是很好的方法。
我不想放弃京剧的唱念做打,黑泽明的改编让我看到浓厚的日本风格与美学,他是用日本人文哲学在诠释西方经典,丝毫没有格格不入。我从黑泽明那里感受到很大撞击,得到非常大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