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亚子和沁园春雪 柳亚子五枚印章背后的故事
1915年,柳亚子先生曾在家乡黎里镇创建南社的支社“酒社”,一直到1923年,每年秋天都有集会,活动地点大多设在镇西边的金镜湖上,有时也在酒社社友家里。除1921年因故停聚外,共聚会了8年。在酒社存在的9年,正是柳亚子苦闷彷徨又奋起前进9年。
在这段时间,柳亚子先后刻过五方印章:酒社长之玺;词客有灵霸才无主;金镜湖寓公;江左夷吾;李宁(列宁)私淑弟子。从这些印章的内容,大致可以看出当时柳亚子的思想轨迹。
酒社长之玺 系由周庄籍的南社社友“一瓢”,即费公直所治。1915年5月9日,袁世凯为了称帝,出卖民族主权,接受了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这天恰好南社在上海愚园举行第12次雅集,与会42人。消息传来,当时人人义愤填膺。5月14日,社友们在杭州泛舟西湖,柳亚子饮至大醉,心头郁闷,抚膺痛哭,襟袖尽湿,继而要跃入西湖,效屈原汨罗投江,社友们用力拉住柳亚子,都潸然泪下,皆觉文字无灵,回天乏力。
柳亚子回到家乡以后,多次对乡梓社友表示:这是光复以来的第一次国耻,民气沸腾,达于极点。可怜我是手无寸铁的书呆子,只好抱着满腔孤愤,寄沉痛以逍遥。在这年的8月,他与南社社友顾悼秋、沈剑双、朱剑芒、周云、王大觉等结成酒社,天天痛饮狂歌,以泄满腔愤恨。
酒社从1915年创立,到1923年结束,中间除1921年因阴雨绵绵,且柳亚子的二妹去世暂废酒社之聚外,据柳亚子的《〈酒社点将录〉序》记载:“余既于数年前与同仁结为酒社,复戏取舒氏之作仿而行之,取名《酒社点将录》,以社中人数少,乃悉去地煞,而独取天罡,仍依旧例增晁盖一人,共为数三十有七。”现在根据资料,可以查到姓名者共31人,吴江18人,黎里13人,吴县6人,嘉善5人,昆山和清浦各1人。
词客有灵霸才无主 这枚休闲章系柳亚子请费公直所刻。由唐代温庭筠《过陈琳墓》“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节缩而来。词客指文士陈琳,陈是“建安七子”之一,善章表书檄诗文,然无以施展。霸才指有才能者。柳亚子此闲章寄寓着异代同心的感慨。
此时柳亚子在政治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失落。1906年,柳亚子在吴淞口的海轮上秘密谒见孙中山先生,加入了同盟会。经过了近3年的酝酿,组织了近代史上第一个革命的文学团体“南社”,决心与同盟会互为犄角,文武共襄国民革命成功。
1912年1月,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柳亚子应邀赴南京任总统府的骈文秘书。但当时总统府内弥漫着南北议和的空气,汪精卫胡汉民等人也主张虚大总统之位以待北方,最后孙中山不得不做出了“虚位以待”的承诺。
柳亚子对主和派感到很愤怒,只在总统府待了3天就托病辞职。他来到上海的《天铎报》社,间日撰写社论,痛骂袁世凯,指责主和派。然而文字无灵不抵甲兵,眼睁睁地看着袁氏得寸进尺地成功。而孙中山离开大总统之位后,从事铁路建设去了。柳亚子痛感缺少了帅旗,革命理想难以实现,于是就有了这方闲章。
金镜湖寓公 此印是柳亚子请当地一位叫王思(号长楚)的刻手所治。寓公,本是指失去领地寄居他处的贵族。这里柳亚子用以自嘲,感叹自己失去了主帅,寄迹于金镜湖成为了闲客。
金镜湖在黎里西郊,因形状如一面大镜子而得名。湖中心的绿洲上有城隍庙。传说每年八月十五是城隍菩萨生日,次日是其夫人的生日。当地风俗全镇要为此事操办盛大庙会。
柳亚子的酒社主要设在金镜湖上。1915年秋,连续集会13次以饮酒赋诗,其间在中秋前后竟于舟中痛饮3昼夜,“意在效信陵祈死耳”,结果柳亚子醉酒受伤只能卧床,“不能赴10月17日南社第13次雅集”。在聚会中他们多作激愤之语:“疏狂便合称名士,慷慨何由老霸才。
”1919年秋的酒会最盛大。当时黄娄生在北京,柳亚子飞简相招,黄跋涉三千里赴邀。13人在“闹红舸”中狂饮3昼夜,得诗词五十余首,由黄娄生汇印成《闹红集》一册。
尽管柳亚子自号“镜湖寓公”,但他并没有简单地借酒消愁。柳亚子1915年在《孤愤》一诗中表述得很清楚:“孤愤真防决地维,忍抬醒眼看群尸。美心已见杨雄颂,劝进还传阮籍词。岂有浴猴能作帝,居然腐鼠亦乘时。宵来忽作亡秦梦,北伐声中起誓师。”柳亚子先生在心里期待着沉寂中爆发的惊雷。
江左夷吾 这是王思刻好后,送给柳亚子的。酒社作为南社的支社,是革命发展到低潮时的产物,这其中难免会有人意志消沉。如入社很早的顾悼秋(入社号为161)写了一篇《酒社小启》:“风景不殊,山河有异,腐鼠浴猴,滔滔皆是。
洁身自好之士,辄欲遁迹糟窟,以雪奇恨,此酒社之所以作也。时维中秋佳节,丹桂飘香……结一段因缘,留他年佳话。同心可证,芳躅非遥矣。此启。”文中把入酒社的目的归结为“结一段因缘,留他年佳话。”态度显然不够积极。
顾悼秋自号“神州酒帝”,以海量自诩。酒社中人亦多有别号,例如周云号“酒痴”;王大觉号“酒龙”。还有“酒人之酒”、“诗人之酒”、“狂人之酒”等不同等级。顾悼秋自评为“狂人之酒”。一次赴宴,席间与吴兴社友赵苕狂相遇,“吴兴赵苕狂,性抗直,饮酒极豪,狂人之酒也。
甫入座即欲开战,且闻余有酒帝之号,乃树帜革命。余告以甲子逊位之诏,苕狂不信,以张拳作战状,而余亦雄心忽起,先浮六大白以应之,继而苕狂果降服矣。
且曰:愿受册封,乃予赵王之爵,一时豪兴,更可备他年拊掌。”这一段,顾把它写进了《服媚室酒话》。“酒龙”王大觉一次在“闹红舸”上,一面饮酒一面作诗,濡笔淋漓写了许多张纸,不经意间碰倒了酒杯,酒泼纸湿,漫漶不能辨字。顾悼秋正好穿一身白衣坐在旁边,大觉趁其不备,扯了顾的白衣代纸书写。
1921年,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积极准备北伐。柳亚子振奋异常,写下了《五月五日纪事》:“十年三乱究何成?喜见南天壁垒更。率土自应尊国父,斯人不出奈苍生。白宫北美推华盛,赤帜西俄拥列宁。我亦雄心犹健在,梦中无路请长缨。”此时他对中国的前途又有了新的希望。
李(列)宁私淑弟子 这方印章是1922年柳亚子请南社社友费公直所刻。李宁即列宁,是当时译音不统一所致。1919年“五四”运动澎湃于全国,柳亚子一直关心着形势的变化,阅读了大量的进步刊物,不断地吸收着新思想、新观点。
他敏锐地感觉到列宁的思想和学说将是中国的希望,于是他决意追随列宁学说。1922年柳亚子编成诗集《乐国吟》。在撰写《乐国吟后序》时,他写道:中华民国十一年岁不尽七日,将刊成,李宁私淑弟子柳弃疾自序。随之便刻成了印章。
南社成立以来,经过反清、反袁和“五四”运动,几经风雨,大浪淘沙,其人员志向各异。于是柳亚子决定组织新南社。在《新南社成立布告》中,他表示:“新南社的精神是鼓吹三民主义,提倡民众文学,由是归结到社会主义的施行。”1923年10月14日,新南社在上海成立,酒社宣告解散,其中大部分成员加入了新南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