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溶溶杂技演员 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 任溶溶

2017-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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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 任溶溶 打从没牙的小孩到没牙的老人家,我看没有不爱看杂技的.有位八十几的老爷爷,三四岁就穿着开档裤蹲在广场上看变戏法,看耍坛子,到现在还最爱带着小孙子去看杂技,看得同样津津有昧.孙子问他:"爷爷,这位叔叔把张报纸撕得稀烂,怎么就变了顶帽子呢?爷爷,您回家给我照样儿变几顶,好吗?"老爷爷就搔搔头说了:"唉呀,这玩意儿我都看了几十年了,就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依我看呐,他再活八十几岁也是弄不清楚的,准会津津有味地一直看下去.说到杂技,再没有比咱们那位

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 任溶溶 打从没牙的小孩到没牙的老人家,我看没有不爱看杂技的。有位八十几的老爷爷,三四岁就穿着开档裤蹲在广场上看变戏法,看耍坛子,到现在还最爱带着小孙子去看杂技,看得同样津津有昧。孙子问他:“爷爷,这位叔叔把张报纸撕得稀烂,怎么就变了顶帽子呢?爷爷,您回家给我照样儿变几顶,好吗?”老爷爷就搔搔头说了:“唉呀,这玩意儿我都看了几十年了,就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依我看呐,他再活八十几岁也是弄不清楚的,准会津津有味地一直看下去。

说到杂技,再没有比咱们那位台焦傲的演出更热闹的了。更何况今儿晚上是他的临别纪念,最后—场演出,演完他就要去海滨休养。因此打清早起,哪儿都在谈着晚上得早点吃饭,吃了饭去看杂技。

特别是小朋友,不到五分钟时间就要看上两回钟:“怎么搞得,钟今天走得那么慢!” 这么多人要看杂技,可就把医院给忙坏了。医院?是医院。看台焦傲的表演得凭证入场。凭什么证?健康检查证。他的表演太惊险了,有心脏病的、血压高的、胆子小的都不能看。

收票的同志—边儿收票,一边儿看证。 好,咱们这位杂技演员台焦傲上场了。好几丈高有根钢丝,台焦傲象猴子一样,打云梯似的梯子呼呼呼爬到钢丝旁边一个高台上。

按说走钢丝的总是先把一只脚轻轻踏在钢丝上滑过去,再把另—只脚踏在钢丝上滑过去,慢吞吞的,那可是文的。咱们这位台焦傲走钢丝是武的,要不,怎么大家要凭证来看他呐?他站在那个高台上,头一低,一个空心跟斗,在钢丝上骨碌碌骨碌碌地打起滚来了,从这头一直滚到那头,打那头再滚回这头,滚来滚去,猛可到了钢丝当中,蹦了一下,离钢丝几尺,悬空一个跟斗,又落到钢丝上。

要知道台焦傲表演得怎样,看观众的表情就行了。打上边看下去,他们一个个头抬起来,就是一个脸的海,大脸、小脸、胖脸、瘦脸、长脸、扁脸,眼睛都睁得老大的。

一下子,它们都闭上了,这是说:“要出事了!”一下子,它们半开半闭,这是说:“瞧瞧怎么样!”一下子,它们睁大了,接着整个戏院象刮风似地飘过—阵“呼”的透气声,全场一致拍手,大叫:“好哇!

,再来一个!……” 大伙儿就那么一会儿眼开,一会儿眼闭,一会儿张口,一会儿闭口, 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大叫的。过了半天,所有的脸同时从上而下一“鞠躬”,都低下来了。

怎么啦?台焦傲从高台上骨碌一翻身,象跳水一样倒头呼呼飞下来,已经到了地面。他就那么一个食指点在地上,全身一动不动地倒立着。一转眼的工夫,用一个指头支着,全身倒立的台焦傲呼啦啦旋转起来了,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于是连人也看不出来了,光剩个影子。

场上一个小丑急得到处乱转,到处乱找/可是连影子也不见了。只听喇叭锣鼓一阵响,台焦傲打后台出来了,抱着拳头跟大伙儿谢幕;小丑马上取出雨伞挡雨。

怎么啦?观众把那些个花呀扔到场子里来了,一会工夫,就把小丑埋在花里了。 台焦傲回到化妆室一看,一屋子都是花篮、锦旗,上面都写着“送给天才的杂技演员台焦傲”,“送给杂技界的天才台焦傲!

”“……”台焦傲一个花篮一个花篮看过去,一面锦旗一面锦旗看过来,嘟囔着说:“天才,天才,天才……”这时小丑推门进来了;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呐。台焦傲斜眼瞧他—下,两眼朝天,对他说:“小郑,你看见没有,天才天才,我这是天才!

你还说跟我学技术本领呢!学得了吗?看你就不是演杂技的长相,当小丑得了。嗬嗬嗬……” 这小丑叫郑用工。台焦傲的助手。他多少次求台焦傲教他本领,让他表演:“台叔叔我已经学会……”“台叔叔我已经能够……”可是每次说不上半句,就给台焦傲挡回去:“得有天才!

”可是天才呐,不比鼻子眼睛,瞧不见,郑用工答不上话来了。 再说台焦傲带了郑用工坐汽车到了休养所,在屋子里那面大照身镜里一照,自己又高又长,瘦瘦的,英俊极了。

真是天才的样子。他高兴万分,往软绵绵的床上一躺:“嗨,这回我得好好休养,甭想叫我再动—动。服务员同志,来两杯牛奶、五个鸡蛋、一只烤鸡、十杯冰淇淋……”郑用工可打岔了,“台叔叔,咱们杂技演员不兴吃这么些的?”台焦傲鼻子里出气:“哼!

那是一般的杂技演员,对于我这个天才的杂技演员,这些都用不上!”台焦傲吃了就睡,不到五秒钟,就打呼噜了。 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郑用工来敲房门了:“台叔叔,该起来练工了!

”台焦傲用枕头捂住脑袋:“别闹别闹,我是来休养的,得好好儿睡!”“台叔叔,这是杂技团的规矩。”“规矩规矩!我是天才,不用这些个!”呼!一一呼!——呼!郑用工只得自己去练了。

太阳出来了,都七点半了,郑用工已经一个劲儿翻了不知多少个跟头,竖了不知多少时候蜻蜓,练工练得满头大汗,回来一看,嗐,台焦傲还在睡呐:“台叔叔,该起来做广播操了!”台焦傲把头钻到枕头底下:“别闹别闹,我还得睡,天才的杂技演员还做广播操?笑——话!

”呼!——呼!——呼! 总而言之,台焦傲这回躺下,就没起来过。吃,他也不起来,就请服务员送到屋子里来让他躺着吃。郑用工叫他练工,他就是四个字挡驾:“我是天才!

”他的食量越来越大了,一只母鸡一个月下的蛋还不够他一顿吃。这下子,他的身子涨起来了。他躺在床上,打一个呼噜,身子涨一点,打一个呼噜,身子涨一点,一个呼噜又一个呼噜,身子涨一点又涨一点,就跟自行车胎打气似的。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忽然有一天给叫醒了。郑用工这小子在窗口大叫大嚷:“台叔叔,电报,得马上走,节目都排好了,就等着你!” 还有什么说的,走吧!台焦傲才坐了起来,一个骨碌,滚到地上去了。怎么啦?因为身子太重了。

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象个大皮球似地躺着——不能说躺,可也想不出个字来说,因为这时候两头不着地,头脚离地远着呐。他手舞足蹈地就是起不来,脚不着地怎么起来呀!他好容易滚到墙边,支着墙摇摇晃晃地站直。

全靠练了那些年的工,亏他那两条腿能支起那么大一个身子!可是不好,他又要往前栽跟斗了,因为上身太重了,他连忙抱住肚子一——这也是他强抱住的,因为两只手没法搁到一块儿去——没倒下来。 台焦傲简直弄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去照镜子吧,唉呀,镜子变小了,搁不下他了。他照到了左半边身子,右半边身子不见了;他照到右半边身子,左半边身子不见了。别说镜子小了,屋子也小了,他走来走去,不是碰到这个就是碰到那个。

椅子也小了,挺大的一把椅子,就只搁下他十分之一的屁股。他的肚子现在只有一个好处,顶桌子用,坐下来肚子顶着下巴,杯子干脆往上搁吧。 没工夫端详自己了,时间到了,得马上走。可是走不了哇!怎么呐?门小了,出不去。

郑用工在他后面使劲推也没用,他堵在门洞里了。郑用工好容易想了个办法,让他横着身子站在门框当中。肚子堵在门里边,郑用工拼命按肚子,让它一点儿一点儿往门外边滑,呼的一下,整个肚子滑到门外去了,台焦傲连肚子带人总算出来了。

外面汽车已经等着。台焦傲把脑袋往车子里—钻,身子半天挤不进去。台焦傲抽出头来直喘气。猛一下子,他只觉得有人推着他的屁股,把他往一辆卡车上推。他想用手去推开这人,手又够不到,它们给身子阻碍住了。

于是他不知不觉地给推上了车。那人透一口气,关上栅栏门。(这是辆装着栅栏的车子呐。)竟有那么巧,动物园正用汽车装运外国送来的一头大象米妈。半道儿上大象下车休息吃东西。到了时间,司机就把大象推上车。

司机是个冒失鬼,看见面前有个庞然巨物,以为是大象,就低下头来,闭起眼睛把他推上车去了。司机正要开车,郑用工提着箱子什么的奔出来一看,连忙跑上司机室,跟司机说了几句,车子就开了。旁边那只象看着,眨巴着它的小眼睛。

一忽儿工夫,卡车到了杂技戏院。只见戏院前灯火辉煌,人山人海。“天才杂技演员台焦傲今天表演绝技”的霓虹灯大字高入云霄。就是巨幅广告上画的那个台焦傲太不象他本人了。谁说他是那么瘦瘦长长的!

瞧,他本人来了。来了,下车了。他下跳板,身子一歪,骨隆冬,打跳板上倒栽葱滚了下来,一个大皮球! 杂技院里鼓敲起来了,喇叭吹起来了,扩音器报告说:“天下闻名的天才杂技演员表演钢丝绝技!”说时迟那时快,在打雷似的掌声中,台焦傲跑出来——不,滚出来了。

他滚到了钢丝架下面,用小手抓抓小头,怎么办,上不去呀!他要上梯子,肚子在梯子上顶住,两只手怎么也抓不到把手。别说他焦急,这时全场的观众都焦急,鸦雀无声。

小丑郑用工顿时想出个办法,把吊道具的钩子放下来,在台焦傲的裤带上一钩,开动起重机,把巨大的台焦傲给吊了上去。 台焦傲到了钢丝旁边的高台上呼噜呼噜地喘了半天气,一个实心跟斗滚在钢丝上,想要滚到那头去,可是呜的一下子,他象滑滑梯一样,滑到了钢丝当中,钢丝变成个尖尖朝下的三角形。

台焦傲就在三角形的尖尖上,也不能上,也不能下。什么道理?重嘛。老实说台焦傲的本领是好,心里虽然慌,却不露出来,瞧吧,他在高空中表演荡秋千了。

可是老荡秋千也不行啊,只好在钢丝上表演新节目——滚球,他那个圆身子在钢丝上打着滚。下面是满场掌声。可是钢丝受不住了,它从来没承担过这么大的重量,给台焦傲越压越细,越压越细,加上他那么——乱滚,一下子,崩!

…… “不好了!”“掉下来了!”“压下来还了得!”“妈呀!”这些个话是下面大伙儿七嘴八舌同时说的。钢丝虽然高,从上面掉下来的那段时间里可没法说一句长句子。大家一边儿说,—边儿把眼睛都闭上了。

台焦傲象颗大炸弹似的直往下掉一—喂,眼看这颗“炸弹”就要爆炸了,咦,怎么没动静啊?闭着的眼睛就偷偷张开一点,接着,所有的眼睛都睁大了。只见台焦傲在离地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象个大皮球似地转个不停。

大家喘过口气再一看。大球下面是那个小丑,就是天天刻苦练工的郑用工。他用一个手指头顶住转个不停的台焦傲,在表演耍球呐!小丑再把指头向上一顶,台焦傲往上蹦;小丑一个跟头,躺在地上,举起两只脚,把再掉上来的大球蹬得骨碌碌乱转…… 这个节目实在会把人吓死,幸亏来看杂技的人,都凭着—张健康检查证,没出事儿。 (选自《1957儿童文学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