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帕瓦罗蒂 李鸣岩的疑问:李多奎与帕瓦罗蒂 谁好?
    今年是京剧表演艺术大师、老旦李派创始人李多奎先生诞辰120周年。4月22日,北京文化艺术基金2017年度资助项目、北京青年报社主办的“谈艺说戏话北京”北京戏曲文化分享会“金玉其声气吞吴——追忆大师李多奎”专题活动在护国寺宾馆举行,邀请了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鸣岩,以及李多奎的女儿李世英、女婿王淼,还有著名戏曲理论家傅谨与戏迷共同分享李多奎的生前旧事以及艺术造诣。
    现场李世英回忆起父亲生前学习京剧的艰苦岁月时已经泣不成声,她与丈夫王淼退休后一直致力于将“李派”艺术发扬光大。李多奎亲传弟子、国家一级演员李鸣岩老师对师父的艺术造诣、为人都赞佩不已:“师父可以说是中国的帕瓦罗蒂,我至今也没有学到他老人家的全部本事。”
    此外,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获得者丁荫楠老师也来到分享会现场,对李多奎先生的艺术成就表达了很高的评价,他还提到:“我从小就听过李大师的戏,成为导演后也一直有个愿望,想把他是怎么唱戏的、怎样练戏的都拍成纪录片,李多奎先生是老旦行当中承前启后至关重要的一位,应该让后人都知道他为老旦行当所作出的贡献。
”李多奎先生的爱婿王淼先生也为大家讲述了他在研究“李派”艺术中所发现值得探讨的问题,向观众阐述了李多奎唱腔中的特色和魅力所在:“李多奎先生之所以那么受人欢迎,是因为他对每一个角色都深入研究,用心在唱。”
    此外,分享会还请来了国家京剧院的演奏老师前来伴奏,现场众多戏迷票友带来李多奎大师的《钓金龟》《望儿楼》等经典剧目。李鸣岩爱徒、著名京剧演员沈文丽老师也来到现场,为大家带来了精彩表演。
    本次活动,由北京青年报社与北京梨园盛世文化交流有限责任公司联合举办。
    李世英:父亲说唱戏和做人一样要老老实实
    今年是我父亲诞辰120周年,他已经走了44年了,海内外的京剧迷都没有忘记他。我退休以后和我的先生王淼什么兴趣班都没有参加,就在家里好好学习父亲的李派艺术,我们在研究为什么老人家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大家还这么热衷于他的艺术、怀念他。
    父亲是一个和蔼可亲、善良豁达的老人。2012年我们有机会回到家乡,在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都会唱上两句《钓金龟》。父亲的《钓金龟》这三段原版被梨园界称为“三做鲤鱼”(这是一道山东佳肴,就是分别用鲤鱼的头、腹、尾,分别做成三道鲜美的名菜)。
    我们俩退休后每天都听父亲的录音,研究他的唱腔,我们总结他的唱腔是声情并茂,景中带情。他有丰富的表演力,得天独厚的嗓子是他的“本钱”。“本钱”对一个演员来说是很重要的,但是父亲的“本钱”来之不易,父亲4岁跟爷爷到京,8岁就进了科班学习,因为勤奋,11岁就唱大轴,嗓子用得太狠了,十五六岁就倒仓,但是因为太热爱京剧了,每天凌晨两点多就起来喊嗓子。
父亲脚踝骨有一片是黑的,我就问妈妈我父亲这脚踝骨是印上什么东西了吗?我妈说要是那样就好了,这是你父亲年轻时喊嗓子把脚给冻坏了。
    父亲这个金嗓子不是天生就有的,是一点点练出来的。有一次吊嗓子的时候父亲有一句没喊上去,爷爷一嘴巴就把父亲从里屋扇到门外了,就这样父亲也一点怨言没有,天天吊嗓子练嗓子,练了10年终于把嗓子练出来了。
    爷爷看他嗓子有“雌音”,就说你啊得男改女就是老生改老旦,没想到父亲一改老旦,第一出唱的《钓金龟》在北京就唱红了,第二次到上海演出也是一炮打响。我是学月琴的,几次去台湾演出,观众都会问你家里有没有也学戏曲的,我说我父亲是唱老旦的,叫李多奎,当时好几十人就给我跪下了,都流着眼泪,我也非常感动。
    回到家我就跟我先生讲,我们退休以后什么都不干,就把父亲的李派艺术传承下去。从1999年12月1日我退休到现在,教了不少学生,而且是一分钱都不收的。因为父亲当时教学就不收费,并且还关心学生的生活,谁有困难他就帮助谁,我觉得父亲的艺术是无价之宝,不能跟学生讲价钱。
    父亲的艺术特色就是丹田气特别的足,讲究一口气唱腔,父亲经常让我们用拳头打他的肚子,他的肚子就像一块砖头似的特别硬,这就是他年轻时喊嗓子练出来的。姐姐跟我说父亲以前大冬天跑到墙边练嗓子,平平的一面墙能让他喊出一大坨冰,因为他是用底气发出的音,是热的。
    父亲每出戏每个角色都仔细地揣摩,所以他的二黄慢板也不一样,比如《钓金龟》,康氏有了金龟,不用过苦日子了,心情是喜悦的,这二黄慢板也是高兴调的。他的唱腔为什么这么感人?就是因为以声带情,他用“肉嗓子”打动观众,他唱的是人物,不是表现他自己,
    父亲这种认真的态度也一直激励着我们,父亲说要老老实实做人,不要耍滑头,学戏要吃得了苦,不要偷油,这个座右铭也一直激励着我们后辈,我跟我先生不仅学习父亲的唱腔,也在学习他的做人。
    王淼:他唱的是老百姓的故事
    多年来我和夫人一直研究李多奎先生的艺术成就,我觉得如果离开中国文化脉络很难看清楚很多的现象。首先谈他的师承关系,他有两大师承关系是非常宝贵的,是他能创造流派渊源流传的根本。
    第一个是罗福山先生,罗福山是昆山派的老旦,昆山派的剧目丰富,演唱风格古朴大方,体现出一种中正平和的风格,这对父亲大气的表演风格也影响颇深。父亲对老旦整体的艺术风范十分认同的一点就是一定要“慈”,要给人慈眉善目母仪天下的感觉,要给人一种有修养有文化的印象,千万不要为了弥补唱腔不足就多动作,要规规矩矩,这也是因为受了昆山派的影响。
为什么有人说李多奎先生在表演时面目表情没有那么多,原因就在于他认为表演要平和,不能撒狗血,正派的演出不要过于眉飞色舞,摇头晃脑,所以说罗福山先生对父亲的台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另一位影响大的就是龚云甫先生,他是一位京剧革新派人物,对京剧老旦起到一个里程碑式的作用,老旦能有一席之地他是功不可没的,他让老旦行当有了体系,而且龚云甫先生让雌音更有女性化特点。
    龚先生是旗人,他的京音有意把嗓音压低,表现威严,那是由于后期他们进宫演戏,面对王公贵族不能高喊大叫,声音变得柔弱了。父亲接过他们的旗帜,将宫廷文化转入平民文化,没有造作音、华丽音,老爷子面向平民百姓,反映民间疾苦,唱腔感人,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他的音都是从底气勾出来的,把人物的意念经过气息的运用贯穿出来,从肺腑发出,这样的声音才是最有感染力的。为什么说李多奎的唱腔不过时,就是因为他是用心在唱。
    父亲的声音中还多了些阳刚之气,是得益于金少山先生,父亲在与金少山先生合作前的声音是比较尖的,雌音非常响亮,金少山先生声音是虎啸猿啼,父亲也因此调整了声腔,融入了更多的阳刚之气,两人在台上演唱时声音十分洪亮,雌雄对决,阴柔之美加上阳刚之气更加和谐。父亲把这两大流派融入到一起,把艺术推向了高潮。
    李鸣岩:师父是中国的帕瓦罗蒂
    我在没有拜师之前就是李多奎先生的崇拜者,成为他的弟子后开始逐渐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听我师父唱的曲儿。大家都知道国外那位著名的男高音帕瓦罗蒂吧,我师父就是那样一个人物,他在戏曲界是泰斗级的人物,按照西乐的叫法那就是“高尚的歌唱家”。
    李多奎先生的声音不光是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的部分,他的戏是走底层的并不脱离群众,以前有种说法是拉黄包车的、蹬三轮的都喜欢听他的老旦味,大家都能唱上两句。他的艺术魅力在于“用气”巧妙,他的“衰音”是一般人学不上来的,到底是哪里要喘气哪里要偷气,都是有讲究的。
师父觉得女孩子的气不够,要想学老旦必须把气练足,毕竟我是位女性,先生的气贯长虹我还达不到,他老人家都是一口气唱到底的,我现在已经85岁了还没有学到家,每天还是在不断地学习他的唱腔精髓。
    我师父经常说要多学各个行当的唱法,因为其他行当中有适合的角色你都是可以借鉴的,可以运用到咱们老旦行当中,我认为老旦的唱法要规规矩矩地学习“李派”的唱法,不能太过。我在舞台上这么多年的演出,虽然也有一点自己的特色唱法,但是李多奎先生的“魂”我没有丢,糅到我的唱法中了,年轻的演员更要学习李多奎先生的唱腔,他们是老旦行当的希望,李派就要靠他们去继承发扬了。
    傅谨:李多奎是老旦行当第一人
    大家都知道20世纪20年代一直到60年代这期间,李多奎先生是京剧老旦中无可置疑的第一人,老旦这一行当在李多奎先生这一代手中发扬光大,成为一个可以跟京剧其他行当相提并论的行当,这当然跟李多奎先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分不开。在李多奎先生之后,也有很多李派传人在发扬老旦行当,继承前辈们留下的丰富遗产。可以说京剧能有今天的发展,他们起到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刚才李鸣岩老师说到了帕瓦罗蒂,我个人觉得李多奎先生要比帕瓦罗蒂更出色,如果单讲音高的话,那帕瓦罗蒂肯定是第一人,但是如果说音域的话,李多奎先生要更广一些。不仅如此,他唱戏还讲究气息的深沉、平稳和持久,还要注意声韵的变化和感情的表达,要把剧中人物不同环境下的感情变化表达得细致入微,从这些方面看来,李多奎先生的成就在世界范围上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
本版文/本报记者郭佳实习记者罗崇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