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胡八一有台湾腔?王胖子不胖?管虎导演这样说
电影《老炮儿》的导演拍了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
多年前,导演管虎曾经很清晰地把电视剧和电影分成两件事:一个是干活,一个是做事。似乎做事比干活更加精致和高级。
而如今他拍了网剧,也再度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一回,他依旧把剧和电影比作两件事:但是一个是吃饭,一个是品红酒。
品红酒有逼格,但人不能一直在品红酒。
管虎导演在电视圈和电影圈来回穿梭,最早被定位为文艺片导演,但突然从电影圈扎进了电视圈,在电视剧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又折回了电影圈,这回,他再次出人意料地拍摄了他的首部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
管虎说,每一次改变总是会被人瞧不起,但“如果你不去拥抱它、了解它、深入它,你可能就站不到时代前沿了”,不管是品酒还是吃饭,“首先,这事儿自己得喜欢”。
《鬼吹灯之黄皮子坟》7月21日即将在腾讯视频全网独播,南都记者提前看了6集。
为什么导演拍出了写实版的《鬼吹灯》?对原著有哪些保留、哪些改动?为什么王胖子又瘦又帅?为什么胡八一有台湾腔?永远被人批评的特效该如何实现?气势磅礴的场面是实景拍摄吗?
这些问题,导演管虎都跟我们聊了。
做电影的瞧不上网剧?
我不需要‘干活’了,所以只追逐乐趣
管虎对网剧最初的兴趣来源于国外的季播剧,而《鬼吹灯》系列“恰好就有点儿这种季播剧的意思”,所以“特别感兴趣”。
管虎说,“当年,在电影不是特别景气的时候,电视剧发展势头很好,我去拍了电视剧,但在当时,拍电影的去拍电视剧是被人瞧不起的。后来,电影好了以后,我回来做电视电影(专门为电视播放而拍摄的电影),结果又被电视界瞧不起。再后来,我做电影的时候又突然发现了一种叫网剧的东西……我是一个性格多变的人,如果我喜欢做这个事情,就会觉得挺有意思的。”
虽然每一次选择都被另一个圈子里的人“瞧不起”,但他的选择似乎都有顺应时代潮流的意味。
Q&A
南都:在你心目中,电视剧和电影是怎样的定位?
管虎:我的经验来源于电视剧,虽然曾被瞧不起,但它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比如,拍电视剧时积累的演员资源、美术资源、拍摄手段,后面拍电影的时候都用上了。而这次拍网剧,我相信也会是一次很好的尝试。
电视剧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好处,严格的说,它能让你保持一种敏感度,让你在不停地在创作,其实,我到今天也没停下来,一直还在做,只不过我有点像监制的状态。
电视剧与电影对我而言,有点像生活中的吃饭和品红酒。电影,有点儿品味红酒的那股劲儿,但是饭你还得吃。
南都:早年间,你曾说过电影是做事儿,电视剧是干活,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管虎:几年以前确实会这么想,当一个人穷的不行的时候,肯定需要挣钱,但当解决了物质追求,要的就是精神追求了。目前对我来讲,我不需要干活了,我吃的也挺好,穿的也挺好,不需要干活挣钱了。所以现在,我就只有一个选择——全是从乐趣出发了。
南都:你怎么看待国内的网剧市场?
管虎:它就跟咱们去年电影市场一样,热钱纷纷进来,再纷纷离开。所有这一切都有一个过程,一切才刚刚开始,网剧的发展过程最终会水落石出。我们也在探求什么才是成熟的模式,在这个过程中我特别乐观,我觉得网剧会越来越好,市场特别繁荣昌盛。
这是写实版《鬼吹灯》?
写实的冒险青春片
很多人提起《鬼吹灯》,脑子里首先蹦出的是“天马行空”“志怪奇谈”这样的字眼,但导演管虎用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形容词——写实。
《鬼吹灯》写实???
管虎这样评价《鬼吹灯之黄皮子坟》——“接近乡村野史,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最吸引他的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是讲述人物成长的冒险青春。
他的定位:“这是一部青春片。”
而因为喜欢这种冒险青春,所以“上赶着就来了”。
Q&A
南都:出品方怎么说服你拍《鬼吹灯》的?
管虎:好像没有人说服我。最早,刚出现网剧这种形式的时候,有人找过我,我特排斥,我说不做,看不上那东西。后来就有人埋怨我,你看你当时没做吧,现在那部网剧怎样怎样了,我脑袋里就留意了那部网剧的播放情况,心想原来是这样一种的形式。这样对网剧有了初步的概念。
至于《鬼吹灯》,我几年前就注意了,我就想,要是《鬼吹灯》来找我,会是怎么样的?
当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说,“好,就试试”,顺着这个方向走走看,没准还挺有意思,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没有谁来说服我,我们自己“上赶着就来了”。
其实是因为喜欢,要不然就不做了。当时说要拍《鬼吹灯》的时候,大伙都很吃惊,但是我是深思熟虑了的。
南都:看《鬼吹灯》的原著是什么感觉?
管虎:人都是慢慢变的,刚开始我对网络小说,也多多少少会有点排斥的心态。但进去之后发现,它跟我们常规的文学作品是不一样的。这么多人喜欢它,到底是为什么呢?就开始琢磨这个事儿,后来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点,就决定做。
南都:喜欢它哪个点?
管虎:其实《黄皮子坟》它特别写实,接近乡村野史,就跟真的发生过一样,这种乡村野史感就特能吸引我。故事本身有一种青春冒险的色彩,它有青春片的色彩,又有冒险主义精神。那些东西非常吸引人。
南都:能不能理解为你喜欢那个年代的青春感?
管虎:它跟年代没关系,人身体里就应该有这样的东西。青春有很多种,这种就叫冒险青春,先不管它是不是探险,故事本身是有色彩的,我们生活中实现不了的,但在那个环境里它实现了。我跟所有人说,咱们得让大家觉得他们可爱,让观众觉得他们可爱,它不光是胡八一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这个可爱劲儿其实就是从男孩儿到男人的成长过程。
改编多吗?
不要只是尊崇,也要引领
原著党是观众中最难讨好的群体,而拥有众多“灯丝”的《鬼吹灯》必然会面对原著与改编的矛盾,稍有不慎就会被原著党的唾沫星子淹死。
记者问管虎会不会有压力,他回答:“做任何事都会有压力、都会担心,但结果只有一个,你还要是抬起头来做。你看我每拍一部戏都有一堆骂的,这很正常,有什么关系呢?做好自己的事情,其它的跟创作者没有关系。”
对于创作者来说,如果顾虑太多就会束缚了手脚,很显然,管虎不想让自己的手脚被束缚。
他说:“既然是管虎来做,就不要天天嚷嚷着、玩命的讲尊崇,咱们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尝试着引领一下?它是一个系列剧,不是一锤子买卖,从《黄皮子坟》开始,我们能不能让它逐步落地?我想要写实,拍出来要像真实发生过的那样,不想太虚化、太天马行空,先不管天马行空是好是坏,那个东西至少不太合适我。”
Q&A
南都:原著改编成影视剧,哪些是一定要动的,哪些是一定要保留的?
管虎:安身立命之本是人物,中国电影缺的是人物。不是故事讲得不好,而是缺人物的树立。你现在能记住的好电影,全是人物栩栩如生的,情节差不多都快忘光了,但你会记得人。
中国电视剧也缺这个,我希望把人物先做好,用各种手段去梳理、塑造人物。到拍第二部,第三部的时候,再看能否把电影感放进去,但这也是塑造人物的一部分。
别的我觉得不需要改动,原著情节好,我们得尊重人家。
南都:刚刚你讲到落地跟天马行空的问题,你会觉得让它落地、有真实感会更高级一些吗?
管虎:谈不上高级不高级,所谓的“落地”并不是拒绝天马行空,而恰恰相反,是让你更容易接受天马行空。让观众逐步进入到那样一个迷幻的世界,相信它是真的,我觉得这是需要引领的,需要影像的魅力。文字可能几句话就描述了,但影像需要这么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你拍出来的东西首先你得自己先信了,能说服自己,才能让别人相信。
南都:很多人会觉得,当文字影视化的时候,很多想象力实现不了。
管虎:很多东西你无法实现,但却要去实现,乐趣不就是在实现的过程中吗?
这两年,我可以去拍很多有把握的戏,但我更愿意选择一个没有把握的戏。当你没有把握、没有做过这个事儿的时候,就会去设想,这样可能吗?告诉自己,它一定可能、一定能做到,就看在实现的过程中怎样去保留。这个探索的过程就是乐趣,这不是好事儿吗?
南都:你觉得你对原著的改编大吗?
管虎:这个得别人说,不能我说。我们的原则是尽量不要动,还是尊重它,不会改编太多。
南都:在《黄皮子坟》里,我们看到了很多轻松搞笑的戏份,这是刻意加进去的吗?
管虎:没有刻意,任何事儿都得有喜感,喜感是故事里面比较高级的东西,不是喜剧是喜感,似有似无的,他们逗的那个劲儿,是我们需要保持的。
胡八一有台湾腔?
原音比配音更生动,贴合人物是第一位的
《鬼吹灯之精绝古城》中,胡八一是靳东,但到了《黄皮子坟》中,胡八一是阮经天——一个更加年轻的胡八一。
阮经天是管虎挑的,他一直很敢用年轻演员。
Q&A
南都:阮经天那样一张洋气的脸,配上那个年代的台词,你不担心观众会出戏吗?
管虎:不会,他天生有一种魅力,我们一群人坐在一块,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他。他是一个冒险精神极佳的人,会去玩很多很危险的运动,真的就是胡八一的那种感觉。
关于配音的问题,我曾经尝试过给小天配北京话,但是不行,听着太难受,它让人不够生动。
我们尝试过配音,但后来发现,他自己的声音更贴合这个人物。所以,我还是选择了人物第一。人物的塑造,口音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想给他负担,所以我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小说中,胡八一本身就有福建的背景色彩,我们这么安慰自己,也希望将来观众能接受他的口音。
南都:这次拍出来的阮经天,我们有点诧异,印象中很帅的男孩儿往糙里整了。
管虎:也没成心往糙里走,只是那个年代的人物就应该是那样的形象。他也不叫糙,经历了磨砺,就应该是那个样子,所有东西都是人物第一,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子。
南都:没有想过要去做一个很帅的胡八一?
管虎:如果是人物需要一个特帅的,我也会做。但是,在这个部分是不应该的。
南都:但是王胖子很帅,而且还不胖。
管虎:很多人小时候都叫“二胖”,实际上长大后一点都不胖,这种情况比比皆是。我希望的效果是——“哎呦,这次王胖子是这样的,有点意思啊”,这样的话题讨论可能吸引力更大,因为有新鲜感。
南都:拍完之后,你觉得阮经天完成了你心目中的胡八一吗?
管虎:他没拍完我就觉得他是了,在现场大家都叫他老胡,我觉得他具有小领袖的气质,也有非常强烈的冒险感,其实刚开始我不太相信他有那个睿智,但他反而演出来了。
南都:《黄皮子坟》启用了很多新人演员,你怎么调教年轻演员?
管虎:说到调教,一些演员都要感谢我,他们会觉得我是对的。
我对演员的要求是,在片场,首先你把手机拿走,别在现场看手机,在片场哪有时间看手机,天天问题都提不过来呢。这些演员我要把他们往专业化上带,我让他们回去都要做功课,比如揣摩角色的时候,我让他们都写出来,让他们揣摩自己演的这个角色是什么星座、什么血型,为什么会做这件事儿。
后来这些演员都特别感谢我,终于知道拍戏是这样拍的了。我们觉得这件事儿是非常功德的事儿,对演员的后续发展有好处,而这些演员后来也挺努力的。结果好是第一位的。
故事结构反常规?
好作品不会赶节奏,相信观众能接受
《鬼吹灯之黄皮子坟》中有大量有年代感的台词,现在的年轻观众能接受那个年代的台词吗?剧情用了大量的铺垫,观众能接受这种叙事节奏吗?如果前四集节奏不够快,会不会担心观众就此弃剧?这些问题管虎也一一作答。
Q&A
南都:这个片子有很多有年代感的台词,你会不会担心年轻的观众不能理解那时为什么那样说话?
管虎:恰恰相反,我觉得这样太好了,终于有一个能引起他们不理解的、能琢磨的事儿了。这是好事儿,为什么成坏事儿了呢?所以我不仅没有担心,我还反而希望有更多、更强烈的有年代感的东西出来。
但也建立在一个前提上,观众爱看这个剧,才会去琢磨那些台词,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就全是扯淡了。
南都:现在的电视剧经过市场洗礼之后,创作者一定要把剧情最精彩、最好看的地方放到前几集,前面几集节奏往往很快,但是《黄皮子坟》不一样,它有非常足的铺垫,要看到后半段才会有一个集中的爆发,但是这对普通观众的耐性是一种挑战。
管虎:《老炮儿》在剧本剪辑阶段,所有人都提到了这点。我还是认为,人物最重要,扎扎实实做前期人物和前面的段落,后面的完整性才会更好,就跟《权力的游戏》一样,先立的是人物而不是情节。我一直认为,好作品不是这样赶节奏的。我特别相信观众,即便今天很多观众接受不了,但是到了后面,大部分观众就有感觉了。
特效“五毛”还是“一块”?
全中国的导演没有一个人会对特效满意
国产剧一直被诟病特效“五毛”,而当特效流程化操作之后,还会不会“五毛”?
管虎导演的特效管理一直是比较好的,所有特效在现场拍摄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大致的小样,现场进行瞬间合成。
管虎的经验是:“特效要从一开始就开始做,从建模开始,很多特效在拍摄过程中就要做完了,拍完以后只剩下修。特效实现的过程要从一开始就想好,如果全部拍完才开始做,肯定会糙,时间也就来不及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认为,特效是一个无止境的东西,全中国任何一个导演,没有一个人会对特效满意。
Q&A
南都:成片的特效效果,你满意吗?
管虎:特效这事,你问全中国任何一个导演,没人会满意,也永远不会满意。它就跟跳高似的,跳的最高的人也会失败,但是他已经是跳的最高的了。它是一个无止境的东西,永远有问题,所以我没有满意,我对特效从来就没有满意过。
其实,特效也不是最重要的,做特效,是因为它对人物有帮助。
南都:《黄皮子坟》里有很多气势磅礴的场景,是不是大部分都是实地拍摄?
管虎:大部分是,但是也有特效。为了拍一场戏,我们还租过几百亩的草场。
南都:在片子里,我们看到了很多大场面,甚至有上百匹马往一个方向跑,跑到那个栅栏里面,怎么实现这种场景的?
管虎:最难的不是实现,而是真实操作中它很危险,从摄影师到副导演都有生命危险,那么多马冲过来,踩到人就麻烦了。你只能依靠当地牧民的经验,你只能去相信他们,那些马都是他们自己养的,基本习性他们是能掌握的,他们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我拍动物戏拍的特别多,当初《斗牛》就是拍牛。任何事情、即便是最难的事情,你只要钻研进去了、专心去做,其实就没那么难了。我们现在每天都在告诫所有人,专注下来做这一件事儿就没那么难了,扎进去就行。
南都:拍《鬼吹灯之黄皮子坟》,你会用做电影的思维去拍摄它吗,还是会刻意做出改变?
管虎:我是一个多变的人,我敢这么做,肯定不能拿电影去套,拿电影套这事儿就拍不下来了,我还是在找一种方法,介乎于电视剧和电影制作之间的东西。比如一些特别大的场面和实景拍摄,有时候也会想,咱别白弄了,弄完在小屏幕上别人也看不出来,但是最终还是一拍脑门,“不行,还是得弄”。
南都:有人说,在拍摄过程中你是一个不太会妥协的导演,在拍摄难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别人或许说换一种方式,放弃一些东西,但是你不会?
管虎:我现在的快乐来源于这么多年的折腾,我基本上有一个成熟的团队了,都是多年合作的。我觉得特别幸运,他们在我身边、了解我。其实,我没有妥协,但也没有勇敢,我就这么一个生活方式,所以大家司空见惯了。没有说我非得坚持,该达到的标准一定要达到,不达到就不行,这是肯定的,这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