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文藏书 书楼】赵烈文天放楼:以一部日记名天下的藏书家(下)
【书楼】赵烈文天放楼:以一部日记名天下的藏书家(下) 原创 2015-12-19 图文
韦力 芷蘭齋 关于赵烈文藏书的具体过程,他在自己的日记中记录的很详细,他的日记除了记录军国大事,还详细地谈到了他买书的过程,而这里所说的日记,就是那著名的《能静居日记》。这部日记极其有名,跟李慈铭的《越缦堂日记》齐名,人们想到这两位前贤,几乎同时想到的就是这两部日记的名称,古人有“半部《论语》平天下”之说,而这两位都可以称为:一部日记平天下。
这部六十四卷的《能静居日记》流传到了今天,现藏在台北的图书馆内。
赵园内的小湖 其实,赵烈文不止一部日记,另外好像还有几部,我知道南京图书馆还藏有一部《落花春雨巢日记》。这本日记上是否记录了他藏书的日记,因为我没有看到过,不好评论,但《能静居日记》已经影印出版,可以查到他购买了哪些书。
我大略地翻看了一下,觉得他似乎对藏书看重的是史料性,因为日记中记录的他所买之书大多是明清刻本,宋元刻本很少有记录。我藏有天放楼的旧藏之书约20余部,最好的书也是明刻本,当然可能是好书没到我手里,因为日记中毕竟记录了他还是买了几本宋版书的,这就如同叶昌炽写藏书纪事诗时,把常熟的某位重要藏书家列为“小藏家”,原因是叶在前往此人家看书时正赶上书主不在,家人只拿出来了几部普通的书让叶翻看,而叶将自己客观所见给这位藏家定出了级格。
似舫:十几年前,我将其误认为天放楼 我想,今天我在这里评价天放楼,恐怕犯的也是这个毛病。以赵烈文的那种绝顶聪明,他怎样藏书或者收集怎样范围的书,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在那个时代已经开始关注翻译出来的环球著作,比如咸丰八年五月初五的日记中,列明了代购书目,这个目录中列明了他想得到如下的书:艾儒略《万国全图说》、汤若望《坤舆全图说》、南怀仁《坤舆图略》、陈伦炯《海国闻见录》,这些书的前三种都是传教士的著作,按今天的学术和论法,这几部书都可归在西学东鉴类,是很时髦的一个学科。
北京藏书家刘扬先生,原来喜欢古籍,后来专攻这类的书,这让我曾经痛心疾首,但这么多年过去,我才渐渐体悟到他的路数是正确的。
十几年前,我来常熟寻访藏书楼,目的地之一就是天放楼,那时的天放楼还不开放,我找不到具体的地点,于是打电话给当地的曹培根教授,正赶上他有事,但他安排了自己手下的工作人员及一辆车拉着我在常熟市内到处寻找藏书楼。
那次的寻访很顺利,想要看的几处藏书楼都找到了,唯一费些周折的恰恰就是这个天放楼。 能静居内的热闹情形 翁同龢所书匾额 因为天放楼锁着大门,带我前来的张先生,他对此很熟悉,因为他告诉我,前些年,赵园曾作为常熟师专的学生宿舍,而天放楼是作为学校的一个阅览室,但因为只使用不维修,有的木结构都已腐朽,学校担心出事,就把楼封了起来,后来整个赵园归了市政府,正等待着维修,所以被封存了起来。
我听到他的介绍,又喜又忧,喜的是天放楼仍然健在,而忧者则是园子被封起,我难以拍照到。我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张先生特别善解人意,他劝我不要急,说大门封死了,他还知道个侧门,于是把我拉到了那里。
不幸的是,侧门也同样是关闭着,从上面的锈迹来看,已经多年没有打开过。到了门前而不能入,我岂能善罢甘休,好在我翻墙越户的段位还不低,三米多高的大铁门,我竟然没费多大力气就翻了过去,然而,里面园子之大,超乎了我的想象,我无法知道天放楼处在园中的哪个位置,只好独自摸索。
按照张先生交待我的方位,找到了一座被门板封起的旧楼,我在那杂草丛生的楼外一边拍照一边寻找,始终没能看到天放楼的匾额。
我觉得可能是时代的原因,那个匾额已经没有了痕迹吧。 能静居全景 前几年,我在曹培根先生的一篇文章中又看到了他所拍的天放楼照片,我明显地感觉到,他拍的那座楼跟我所拍肯定不是一座,于是打电话向他请教这是怎么回事,他听了我电话中的描述,告诉我说,很可能是我拍错了地方,虽然我拍的那座楼也在湖边,而天放楼却是在湖的对岸。
这个结果让我很沮丧,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重新看到真正的天放楼。 天放楼园内全景 这次的常熟之行,天放楼自然安排在我的重点寻访计划之中。
而今的赵园已经整修一新,跟曾园并在了一起,同为江苏省级文保单位。曾园就是那个小说家曾朴的故园,其实这两个园并不搭界,不知为什么合并在了一起。而正门设在了曾园,进入园内,里面的游客倒不多,这里倒变成了老年人的休闲之所,我看到有几间屋子里面都有不少人在下棋、喝茶。
穿过曾园,里面的那个院落就是赵园。今日所见,跟当年反差很大,说是换了人间有些夸张,但旧貌换新颜在这里则堪称写实。
园中修起了许多新的仿古建筑,池塘也进行了整修,一幅小桥流水的江南完美图画。 我首先找到的是能静居,这是赵烈文的住宿之所。能静居匾额的落款儿是翁同龢的手笔,我向里望去,厅房内坐着十几个人,看那姿态,像是在开茶话会。
我站在门口拍照,那些人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门口两侧悬挂的对联是出自吴大澂之手,这幅对联跟藏书有关,故抄录在这里:“每游艺圃多丰岁,自辟书城作富家。”我向这几个人请问天放楼在哪里,其中有一个人用手指着对面的二层小楼,告诉我那里就是。
天放楼外观 天放楼匾额 我沿其所指,走到了楼前。这个楼看上去似曾相识,猛然想起这就是我十几年前误以为的天放楼,而今这个楼已经整修一新,门口挂着“似舫”的牌匾。
这两字出自赵烈文之手,而这似舫里面也坐着几位老人在喝茶、聊天,我问这似舫是不是就是以前的天放楼,几位老人都摇头说不知,其中一位指着旁边的一座楼说,这就是当年的藏书楼。我走近一看,匾额却写着“山满楼”三个字。
我告诉老人,这似乎跟藏书楼无关,这位老人不同意我的判断,提高了声音跟我说:“你不觉得这个楼比宁波的天一阁大多了?”比天一阁大的楼何止万千,怎么能说比天一阁大就一定是藏书楼呢?这件事看来理论不下去了,我只好怏怏地往回走。
看来,跟天放楼无缘。转念细想,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都说不清,我一个外地人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再回到曾园时,那几位喝茶聊天的老人还坐在那里,其中一位认出了我,问我找到天放楼没有,我跟他讲没有,这位老人马上站起来,站在一个小坡上,给我指引路线,他问我是否找到了能静居,我说当然,老人马上说,能静居背后的那个院落就是天放楼。
听到这句话,令我大喜,立即重新回赵园,跑步前进,终于看到了让我朝思暮想的天放楼。
曾朴故居内景 天放楼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从外形上看,是典型的江南二层小楼,二楼的顶上挂着天放楼的匾额,这几个字是出自杨淦孙之手。楼门上着锁,隔窗向里张望,里面空无一物。
楼前有一个水池,水池下有涵洞,跟外面的水系相通,门前石拱桥旁的石榴花正含苞欲放,绿色的树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嫩红,这种美景让我觉得安静。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年天放楼的格局,但眼前所见已足以让我陶醉其间。
天放楼当年究竟藏着哪些书,以及藏书的规模都已经难知其详,赵烈文曾在光绪四年编过一部《天放楼书目》,可惜的是,这个书目今天没有流传下来,但通过他儿子赵宽的《小脉望馆书目》能够间接地了解到一些天放楼的旧藏。
曾朴像 赵烈文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四子赵宽喜欢藏书,故天放楼的旧藏也大多归了赵宽。这位赵宽跟当时的藏书家叶昌炽、缪荃孙等都有很多的交往,因为天放楼不远处就是赵琦美的脉望馆,而赵宽也与之同姓,所以他把自己的藏书处起名为“小脉望馆”。
《小脉望馆书目》中记录了22958本藏书,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天放楼旧藏。 赵宽晚年将家里的书逐渐卖了出来,其中赵烈文与曾国藩的通信被陶湘买了去,后来大部分书都卖给了书商。
叶影葵在《卷盦书跋》中写到:“天放楼余籍,去年经京贾囊括而去。”这里所说的“去年”是指的1939年。叶景葵没有说京贾是哪一家,但从近二十年的情况来看,天放楼旧藏出现在北京的并不多。
二十年前,我曾在天津购到了一些。十余年前,萧盅友“晨星楼”的旧藏散出,我从中也买到了10余部,这几部大多都是天放楼的旧藏。可见,当年天放楼的书散出之时,在常熟本地也有人买到,虽然我今天来此只看到了一座空楼,但得到了这些——此楼原有的旧藏,也算是我对赵烈文的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