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竹塅陈宝箴故居
最近,去了一次修水县,拜谒了近现代中国历史上一个著名家族的故居——义宁陈氏故居。
中国近代著名维新派人物陈宝箴的故居,位于江西省修水县桃里竹塅村。
在当地朋友小吴的帮助下,我们从县城乘一辆小车出发了。小车沿着往南昌方向的S306国道,大约行驶七八公里后往右下国道,转入一条通往桃里方向的小水泥公路。这是一条山区小公路,全长大概也就七八公里吧,只是路面狭窄,很多路段似乎难容两辆小车交会通过。
数天前修水因暴雨导致山区多处山洪暴发,虽洪水早已退去,但一些路段道路损毁,车辆难行。所幸那天阴天,似要下雨,加之又是下午,一路上并未遇到出山的车辆,否则会车时就进退两难了。
山路崎岖,公路在山谷里穿行,但两边的山势并不险峻,山上的竹林、松杉林郁郁葱葱,显示出一种原生态的自然景观。路旁是条山溪,由于前几天下过雨,溪水仍有几分湍急,部分地段溪水竟漫上了路面,虽然很浅,但小吴还是小心翼翼驾车涉水而过。
沿路数公里未见一村落或一栋民居,亦未见一行人或牲畜,清净的山谷,显得有几分冷僻和荒凉,车行至此,似乎有种远离尘世的感觉。小吴亦不免感叹道,我在修水开车去过很多山区,但像这样未曾开发,几近荒无人烟的地方还没见过。
这段路的终点就是我们要去的竹塅吗?百年前这里只有山间小路,当年陈氏一族居住在如此山区,进出大山其跋涉之艰难可想而知。然而当年正是从这条延伸至竹塅村的山路上,走出了陈氏一门五杰:陈宝箴、陈三立、陈衡恪、陈寅恪、陈封怀,从而使这个原本沉寂的小山村为世人瞩目。
不久到了原桃里乡所在地,经询问村民得知,当年的桃里乡建制随着修水乡镇建制的改变已不复存在,此地名为范塅村,离竹塅村尚有约三四公里路程,但这段路损毁严重,小车无法通行,要去只能改乘摩托,于是向村民租了两辆摩托,继续前行。
竹塅村.陈家大屋
此后一路颠簸,几度步行,终于到了竹塅。小水泥公路直通到村口,从摩托车上下来,一个山间盆地出现在眼前。但见附近山边林木扶疏,溪流潺潺,数栋民居或远或近,散布在山间溪旁。此时,不由想起唐朝诗人孟浩然《过故人庄》中的诗句:“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置身于此,对诗中描绘的情境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感受。
继续前行约一百多米,从盆地左侧一座山旁绕过,一栋近百米一字排开、封火墙耸立的百年老屋——陈家大屋终于出现在眼前。
竹塅村地处盆地边缘,陈家老屋依山而建,屋后林木繁茂,屋前是一片田垅,面积约有数十亩。三条小溪在村前汇合,是为“三水合一”;周围群山叠翠,据说村前九座山全部朝向陈家大屋,被风水先生称为“九龙朝圣”。钟灵毓秀之地,自然能卧虎藏龙,陈氏一族的先人早年从福建迁来修水并定居于此,或许正是看中了大山深处这块地势开阔,风景秀美,即可避社会动乱,又能繁衍生息,孕育优秀子孙的风水宝地。
与陈家大屋的义务守护人欧阳国泰先生合影
在陈家大屋,我拜访了陈家大屋的义务守护人、令人尊敬的欧阳国泰先生。国泰先生是湖南人,多年前入赘到竹塅陈家,现与岳父母一家居住在当年陈宝箴、陈三立住过的老屋里。通过交谈,得知国泰先生乃黄埔军人之后,其父亲抗战时曾参加过九江马当保卫战。
或许正是缘于父辈爱国情怀的影响,从国泰的言谈举止中,感到其人有种不同于一般以耕作为生农民的气质,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对陈氏家族的敬仰之情以及对弘扬义宁文化,保护陈家大屋历史遗存的一往情深及执着。谈起陈氏家族的历史,国泰脸上充满了自豪感,当介绍陈家大屋情况时,则如数家珍。通过其介绍得知,陈家大屋分两部分,左边为乾隆年间陈宝箴
欧阳国泰在介绍陈家大屋情况
祖父陈克绳所建,门上方“凤竹堂”三字为陈宝箴父亲所题。右边突出部分则为光绪年间陈宝箴所建。约有房四十余间,包括官厅一个,堂前两个。“凤竹堂”大堂正面墙上挂着陈氏五杰的黑底玻璃雕刻像。官厅的右上房为陈宝箴当年的住房,陈三立即出生于此。房内还留有一个据说当年陈宝箴(陈三立?)夫人曾经用过的老式橱柜。
陈家大屋左边为陈宝箴祖父陈克绳所建,右边突出部分为陈宝箴所建
陈宝箴当年居室(陈三立出生地)
陈宝箴(陈三立?)夫人曾经用过的橱柜
“凤竹堂”大堂
“凤竹堂”大堂里的陈氏五杰像
陈三立、陈寅恪父子像
官 厅
在陈家大屋前面的场院左右两侧放置有两块举人旗杆石和两座进士墩。按清代客家风俗,凡科举获得贡生、举人、进士功名族人的都要在祖祠或所居住房屋前竖旗杆石、放置进士墩,以彰显其家族的实力和望族地位。
旗杆石当为陈宝箴 1851年(咸丰元年)中举后所立,进士墩上则刻有楷体“光绪己丑年主政陈三立”十个大字。据国泰说,像这样的进士墩全国现存可能没几个了。这大山深处的举人石、进士墩,彰显了义宁文化的最初辉煌,而其后陈衡恪、陈寅恪、陈封怀在不同领域的卓越建树更成就了义宁世家的百年荣光。
旗杆石
进士墩
国泰先生精心保藏了几本影集,和一本留言签名簿,影集里有陈氏后人回归竹塅 ,叩拜祖墓及在庐山聚会等活动中拍摄的照片,其中有很多国泰与陈氏后人的合影。国泰已融入陈氏一族大家庭,从照片中仿佛能听到他与陈家人的欢声笑语,能感受到那浓浓的亲情。
在陈氏后人的心中,他就是陈家大屋的守护神。多年来,为了保护陈家大屋,他竭尽全力,矢志不渝,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以一普通农民的身份,做了大量的本应由政府有关部门去做的事情,令人肃然起敬。征得国泰先生同意,我翻拍了数张照片,并和国泰先生合影留念。
义宁陈氏家族是中国近现代史上具有特殊地位的文化型爱国家族,有“中国文化之贵族”之称。令人遗憾的是,无论是修水,还是江西,对于义宁文化这份极其珍贵的文化遗产的研究、宣传,乃至对相应遗址,文化遗存的保护、维修和开发,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陈家大屋目前还只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亦未能得到妥善的维修和保护。
无论在修水当地还是江西省内,至今无任何有关陈氏五杰的纪念馆,陈宝箴在南昌西山的陵墓上世纪五十年代被毁后,至今未修复或重建。
而湖南人却重情重义,对当年主政湖湘的巡抚陈宝箴百年不忘,并在凤凰城建造了“陈宝箴世家”纪念馆。陈寅恪先生的骨灰当年在自己的故乡江西居然难以落葬,同样是多亏了身为湖南人的老画家黄永玉老先生的鼎力相助,费尽周折,最后才得以在庐山植物园安葬。
黄永玉还手书“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并刻于墓碑上,执意将陈寅恪先生特立独行的高尚人格及思想理念昭示天下,令陈氏后裔及世人为之感叹。较之于湖南人对义宁文化及义宁世家的尊崇,江西人情何以堪?!
所幸近年来,修水正日益加强旅游文化建设,目前水泥公路已修到了竹塅村旁,陈家大屋亦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维修和保护,据说还准备申报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衷心希望江西省及修水县有关部门在宣传义宁文化,保护陈家大屋及历史遗存方面能有所作为,为弘扬赣文化做些实实在在、卓有成效的工作,庶几告慰先贤,无愧后人。
与欧阳国泰岳父陈老先生(左)(据称其先祖与陈宝箴同出一脉)合影
另附图片三张:
位于庐山植物园的陈寅恪夫妇墓
广州中山大学内的陈寅恪故居
从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六九年,陈寅恪先生在这里度过了其生命中的最后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