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有走进央视《新闻会客厅》 曝打黑除恶内幕

许文有,1980年开始进入鞍山市公安局,历任侦察员,收审所所长,预审处处长,刑警支队长,2003年开始任辽宁省刑侦总队总队长。在他25年的刑警生涯中,无论是在一线办案,还是在带队伍和管理中,都有一种严厉的工作风格,也因此被同事称为“拼命三郎”,“一个玩命的刑警”。

警察的职业充满辛苦和危险,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恐怕就算是刑警,而对于刑警来说,查办涉黑案件就更富有挑战性。昨日,辽宁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许文有走进央视《新闻会客厅》,讲述他25年刑警生涯中,查办涉黑案件的艰辛、危险和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保护伞成打黑除恶绊脚石

主持人:您当了25年刑警,涉黑案件和普通刑事案件最不同的是什么?

许文有:这类犯罪最大的特点是它的组织性:有固定的犯罪团伙成员,有一定经济基础,称霸一方,并和少数公检法或党政官员勾结。这类案件查办难就在于他们后面或上面有保护伞。

或者说,打击刑事犯罪,真正的困难不在于案件本身,而在于案件后面的难度和复杂性。

主持人:您所办的这些涉黑案件中,保护伞给你们造成最大障碍的是哪一次?

许文有:“4·05”专案。黑恶势力把公安局长,各级公安机关、政法战线的同志们拉下了水,成为他们的保护伞,腐蚀性很强。

主持人:这个关系网和保护伞是在办案前就知道,还是在侦破中慢慢显现出来的?

许文有:保护伞的出现是随案件推进,不断被发现的。

主持人:他们是怎么表现的?

许文有:他们通过各种关系,花钱跑北京、跑党政机关,找所谓能办事的人。有的参与他们的一些经济活动,个别党政官员、政法机关领导,甚至直接参与了某些具体犯罪。

公安副局长被拉下水2002年4月,辽宁省开始集中打击以辽阳市和葫芦岛市为主的6个黑社会性质和黑恶势力犯罪团伙,这一次专项打击黑恶势力的行动被称为4·05专案行动,其中,张宏东案是其中较大的案子。

张宏东,绰号四毛子,曾经是辽宁中联油集团原董事长、辽阳市人大代表,在辽阳当地具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手下打手众多,并且拥有相当数量的武器弹药,可谓称霸一方的“黑老大”。在此期间,辽阳市中级法院副院长、辽阳市公安局副局长富阳等人都成为张宏东的保护伞。

张宏东从1997年起,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13起。包括故意伤害犯罪、故意杀人犯罪、非法拘禁犯罪、偷税犯罪,还有强迫交易犯罪、窝藏犯罪等,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经济和社会生活秩序,社会危害性极大。2005年6月1日,张宏东被依法判处死刑并执行枪决。

查办涉黑案反遭诬告从2002年“4·05”专案行动开始到张宏东被送上断头台,专案组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来自这个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能量,专案组经受了巨大阻力和压力。当时,许文有是鞍山市公安局副局长,专门负责侦办张宏东案件。作为一线的工作人员,在几年侦办案件的过程中,许文有的这种感受更加直接,他甚至一度受到了来自张宏东犯罪团伙对他的诬告和反扑。

主持人:当时告您什么了?许文有:告我受贿,还告我其他一些问题,目的是阻拦公安机关对他们的打击。

主持人:面对这种诬告,当时您是一种什么心态?

许文有: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特别复杂的环境,我们和他们斗争,影响了他们的既得利益,甚至危及到了他们的生命,这种打击犯罪分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很正常。

黑老大欲巨资“摆平”刑警

为了阻止许文有等办案人员的查证,张宏东除了用保护伞自救,用诬告陷害等手段进行打压,还用糖衣炮弹进行拉拢和诱惑,被逮捕前,他曾跑到鞍山市公安局,许诺送给许文有和他所主管的刑警支队1000万元赞助。

主持人:对您来讲,这种金钱诱惑在其它案子当中肯定也有过,但1000万元不是小数目,当时您听到后有什么反应?

许文有:这种情况在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是经常的。

主持人:当面跟您谈的吗?

许文有:当面跟我谈的,先说要赞助刑警队10辆桑塔纳轿车,当时我是支队长,我说张宏东你看我这个支队长就值10辆车吗?张宏东以为嫌少,连忙说我拿1000万元。我说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主持人:您觉得作为警察,他这样提出来对您是一种侮辱?

许文有:不仅仅是侮辱,还有对国家法律的亵渎,还有更多的东西,我们拿了他1000万元也好,拿了他100万元也好,我们今后的侦查工作、打击工作,枪就软了,刀就没刃了。

收集证据推翻一审判决

从2002年5月开始,经过司法机关近两年的艰苦侦办和调查,张宏东一案进入审判程序,即使这时,张宏东的活动能量仍然不可小视。果然,让许文有等没有想到的是,张宏东一审被判无期徒刑,理由是张宏东有检举揭发的重大立功表现。

主持人:您知道这一消息后有什么感受?

许文有:我很痛苦,不理解,作为一个办案民警也好,前线指挥员也好,我不会看到这种情况发生而袖手旁观。

主持人:那您当时有没有觉得,这个结果里有不正常的因素?

许文有:我感觉有两条,第一、从我们自身找原因,我们的侦查工作不到位。第二、这个谜应当在我们认认真真研究之后解开:到底存在不存在立功。

主持人:您后来提供了什么证据来推翻了这样的说法?

许文有:我们在研究案件全过程后,认为他的立功要划一个大问号,因为所谓的立功,也就是他举报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犯罪团伙成员,他多次雇凶资助这个人去杀人。而且张宏东举报这个人立功,只是张宏东一个人的口供,没有其它任何证据,这种情况下,犯罪团伙的相关证据是至关重要的。

所有的证言、证据都到位了,张宏东就不是一个举报人,而是个参与人,是这个案件的策划者、组织者、领导者。准备枪毙张宏东时,我和省检察院一位领导去见张宏东一面,我问他,你就要被枪毙了,有什么要说的吗?张宏东立刻跪下了,他说许总,我对不起你呀,我让人给你写了诬告信,我就要死了,我太对不起你了,死在你手里我服了。

主持人:警察私下有句自嘲的话,说做了一辈子的人,干了两辈子的事儿,得罪三辈子的人,您办这种涉黑案,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您得罪的这些人有没有反扑,对您有什么影响?许文有:得罪人是无法避免的。特别是当你去抓那些你都不愿意抓的人,比如领导、自己的战友和同志,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你的职责,你不去抓也会有人去抓。

主持人:在您20多年的刑警生涯里,在生死边缘一线间的时候多吗?

许文有:生死边缘应该说有过几次,但我毕竟是幸运者。

作为刑警,难免要经常面对刀枪、鲜血,甚至死亡,难免要经历很多出生入死的时候,有25年刑警生涯的许文有也不例外。1992年5月的一天早晨,许文有得知特大跨市抢劫犯罪团伙的主犯王德刚藏在鞍山市齐大山矿区的一间宿舍里。

许文有带着抓捕小组赶到,他示意民警守住门口,自己带人冲进屋里,就在他扑向歹徒的瞬间,歹徒一闪身,用胳膊勒住了许文有的脖子,又用一把锋利的剃头刀,压在了许文有的颈动脉处,叫喊着:“谁也不许上来,谁敢上来,就杀了他!”凶犯身高1.85米,膀大腰圆,生性凶残。

大家一下蒙了,握着枪一时不知所措。无论是开枪还是不开枪,许文有都命悬一线。就在这时,许文有左手掰住了凶犯的手腕,右手一把攥住了剃头刀。

歹徒想拔刀,许文有忍住疼痛抓住刀刃不放,右手虎口完全被豁开,厮打中,许文有用左手掏枪,对着歹徒的腿部开了两枪,终于把歹徒制服了。

主持人:我今天一来就特别想跟您握个手,特别想看看您的右手,您能让我看一下您的右手吗?好长的一道疤,再差一点这个大拇指就没有了。

许文有:把这块肉给割下来了。

主持人:到现在还影响工作是吗?

许文有:它也是可以正常的,只是说打不开了,我们正常打开这么大,它是这样,肌腱断了。

主持人:手去攥刀刃谁都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当时会想一下吗?

许文有:没有想的可能性,你只有这个动作才能保证自己不死在犯罪分子手里。

主持人:当时肯定也不知道疼了?

许文有:没有疼的感觉。

主持人:那个时候有其它的选择吗?

许文有:我认为没有,只有那种选择才可能是正确的。

主持人:应该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有危险的时候躲开,做警察的就不会有这样的一个本能反应吗?

许文有:躲不开了,当时已经扑上去了,已经和犯罪分子搅在一起了。

主持人:如果你不用手去抓刀刃,把决定权让犯罪分子和您的同事交流,可能吗?

许文有: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我身上挎着枪,他还可能把枪要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主持人:您在一瞬间就把这几种可能性都想了一下?

许文有:没有,只有处理的存在,没有想的存在。

神枪出手救出人质

在许文有的职业生涯中,1998年5月4日的追捕经历同样惊心动魄,那一天,被警方通缉的一名重大抢劫逃犯流窜到鞍山市的一个小镇,在躲避警方的追捕中,逃犯将一名7周岁的孩子劫为人质,被民警和群众包围在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里,逃犯对警察说:“给我一辆车、一支手枪,不然就撕票!”说着用匕首将孩子的头部、颈部、背部划破。

现场指挥部紧急决定:“佯装答应逃犯要求,借递枪的机会击毙歹徒!”可是,谁来开这个枪?一旦失手,民警难免留下骂名,对每个警察来说,这都是一个生死一线的巨大考验。

许文有走上前去。孩子被逃犯裹在怀里,两人的头部在一条弹线上。“这是你要的枪”,就在逃犯身体倾斜接枪的瞬间,“啪、啪”,许文有两颗子弹准确射入逃犯的眉心、眼角,孩子安全获救。

主持人:这一枪打的时候,您的手很稳吗?

许文有: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了,他要求我们给他一支枪,当他伸手接枪时,他的脑袋和被害人脑袋就岔开了一道缝,这时打到被害人身上的可能性就小一点,只有这时我们才敢射击。我击毙他的位置是在司机的副驾驶,把窗户打开,在他伸手接我同事送的枪时,我从裤兜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手枪。

当时的情况特危险,也非常复杂,拔枪的瞬间枪必须响,这就是一个连贯的动作,当时的情况你再瞄一下,犯罪分子把枪接过来后,那个刀一旦再把小孩处理了,我们这个责任就担不起了。

主持人:警察这个工作带给您的快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