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所谓的野战
黄泥洼此战的规模其实并不算小,至少是值得不少史料记载下来了。明方主事的是锦州总兵祖大寿,后金主事者也是沈阳留守的最高负责人,此战当不仅仅是边境小冲突。
此战获胜后,袁崇焕依例向朝廷为锦州驻军请拨赏功银,这个是一并计算在之前拖欠宁远大营军饷的款项内的,由此就引出了袁崇焕请崇祯动用私房钱,并引发朝廷一场争论。因此,关于这笔赏功银,明方有记载的史料就比较多,因此也就都要顺带提到其由头黄泥洼之战。故,关于此战,有记载的史料并非只有《崇祯实录》(虽然其可信度几乎可以算作明方史料中第一了),其它明方清方的不少史料都有涉及。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祖大寿谎报战功呢?因为泪痕提出此战的地点太过靠近沈阳。
需要注意的是,清方史料同样对此战有所记载,如前所述。因此此战应当是实际发生的(不同于毛文龙单方面记载的很多胜利,可信度就并不是最高)。
而关于泪痕的疑问,对这段明清战争稍微熟悉一点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事实上,泪痕也知道也一再宣称,沈阳至锦州这段地区,长期以来清方是“没有一兵一卒”的。在这个时期,这段地方实际就是双方的缓冲地带,清方不设常驻兵力,明方在没有坚城防御的前提下,也不会布设大量常驻军力。
但是请注意,这片地区并非无人地带,这里的居民是汉、蒙混居。而从史料有的记载来看,蒙古喀喇沁部暂居的地区普遍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因此相对来说,辽西平原的内陆部分汉、蒙混居的程度较强,而地方主要控制者是喀喇沁各部;而辽西平原靠海的地区,主要就是锦州到三岔河一线,基本都是明方的势力范围。
但是这种势力影响并不足以保证守土,一旦后金大军出击,这片地区都会被明军放弃。或者更简单的来说,这片地区的主要人口都是辽民,但是明军顶多只能提供小规模的庇护。
如果泪痕对我上述分析的边境态势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请来看看历次明清边界斗争的实例。天启四年九月,袁崇焕与马世龙东巡广宁,一路巡视到三岔河再从海路返回,泪痕不妨对着地图去看看这个路线是怎样的。三岔河就是辽河入海口,辽河流经沈阳。
事实上,明清的常规边界就是辽河。广宁大战后,努尔哈赤就把掳掠的辽西人口都赶到辽河以东,并把广宁城拆毁。天启七年丁卯之役时,袁崇焕派出的策应部队也是陈兵三岔河畔。差不多同一时候,清方记载的皇太极巡视军营就是从沈阳出发,沿辽河巡视。
因此,明清常规边界是以辽河为界,应当没有什么疑问。如果只是草率的看一下宁远大战、宁锦大战,就鲁莽的以为明清边界是锦州一线,那就错大了。事实应当是,锦州至三岔河地区都属于明军势力范围,但是这段地区并没有建起足够倚仗的坚城,因此一旦清方大军来袭,这片地区就被明军主动放弃。
澄清了这一点之后,再来看看黄泥洼。从地图上可以知道,黄泥洼是在辽河东案,而非辽河西岸,位置大约在沈阳到辽河入海口的中间。对于常规的明清边界来说,黄泥洼应当是清方的势力范围。那么此战的地点真的是发生在这里吗?尤其是《崇祯实录》记载的是,“清兵攻黄泥洼,袁崇焕令总兵官祖大寿御之”,难道此时明军的势力影响范围已经拓展过了辽河?说实话,这也是我略微存疑的一个地方。
但是不同于泪痕会轻易断论整场黄泥洼之战尽是虚构,在有大量史料记载都涉及到此战的基础上,这种断论是十分草率的,我对此的怀疑是,也许事实清兵是过河出击,而祖大寿是在防御中击败敌军,然后追击到了黄泥洼并取得大捷。
但这也仅仅是我的一种推测,另一种推测就是此时明军的势力范围确实已经拓展到了辽河东岸的黄泥洼。具体真相如何,最可靠的唯有查找到描述此战细节的史料。
作为研究此问题的参考,再补充两个资料。
其一是此战背景,这一点是我前面已经提过的,此处不过是重申一下(因为看泪痕前次的发言,似乎是根本没有看到我介绍过的这个背景)。此战的背景是,皇太极带着大军与喀喇沁部一起去征讨察哈尔去了,此即为皇太极对察哈尔的第一次大战(此战的结果是察哈尔的势力被赶出大兴安岭)。
因此,沈阳留守的军队并非后金主力。同时也可以注意一下此战的时间是九月,即辽东的解冻期(明末辽东差不多每半年都是冰冻期),此战中明军的水师或许是派上了用场的。但是具体水师有没有起作用,还需要第一手史料的佐证。
其二,明清之战中,明军也有出击过辽河的记录——天启五年柳河之战。虽然此战的结果是明军大败,孙承宗因此卸任蓟辽督师,但是从另一面也可以证明,明军并没有把过河作战看成是无法想象的任务。孙承宗和马世龙有这个胆子,袁崇焕和祖大寿当然也会有这个胆子。
且此时喀喇沁部还在明清之间摇摆,黄泥洼之战一个月后还接受崇祯封赏,因此喀喇沁和皇太极的这个联合军事行动,明军很可能会得到消息。因此崇祯元年九月时,祖大寿或者追击至黄泥洼,或者将势力影响范围拓展到黄泥洼,并非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