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忠夫人充当掮客 夫唱妇随让行贿者直冒冷汗
王怀忠是出了名的重视外在形象的官员,靠着“政绩工程”步步高升,自然不会让自己“后院起火”——夫人有什么问题肯定会首先满足,于是走“夫人”路线者日渐其多也就不难理解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同情她。没有王怀忠,她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7月12日,阜阳市财政局职工柳燕说。
柳燕说的是韩桂荣,原安徽省副省长王怀忠的妻子,与柳燕一个科室的同事。但是对于她的这位顶头上司——财政局人教科的副科长,柳燕从上班起就“几乎没怎么见过,也不熟悉”,只是在人们的传言和有限的几次接触中,体味过这位“陌生而有些神秘”的高官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双规”、逮捕、起诉、庭审。这让同为女人的柳燕有些痛心。
“韩桂荣什么时候开庭审判?”柳燕问记者,语气中饱含关切。7月20日,坐在安庆市中级人民法院被告席上的韩桂荣或许不会想到,还有一个“不怎么熟悉”她的下级在默默关心着她。
这一天,距离王怀忠伏法仅5个多月。在法庭上,对于检察机关的指控,韩桂荣一概予以否认,称“没有一件是事实,也不存在巨额财产的转移和藏匿”,她是“冤枉的,以良心作证”。讲到激动处,双鬓斑白的她痛哭失声,似乎确有“冤情”。
“心意”与交易
送这40万元不仅仅是感谢王怀忠平息我们与白金汉宫的纠纷,主要是通过这件事加强与王怀忠的关系，1999年1月,阜阳龙腾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马萍、总经理卢强夫妇开始着急起来。事情很简单:公司员工与邻居白金汉宫大酒店的职工发生了纠纷,互相砸了对方的物品,阜阳市警方已立案侦察。
马萍夫妇想到了时任阜阳市委书记的王怀忠。果然,王书记一声招呼,不仅公安不再继续侦察,对方也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马萍夫妇心中充满了感激。
十多天后的一个晚上,马萍夫妇来到了王怀忠家中。“感谢王书记帮忙,今天没给你们买东西,表示表示心意,自己看着买点吧。”马萍说。王怀忠夫妇稍微客气几句,便将“心意”收下了,一共40万元人民币。解决一次纠纷,花费40万元重金,不免让人起疑。卢强后来交代,“送这40万元不仅仅是感谢王怀忠平息我们与白金汉宫的纠纷,主要是通过这件事加强与王怀忠的关系”。
关系加强了,“办事”自然更加容易。不久,马萍夫妇在阜阳火车站附近建设购物中心需要征地,王怀忠又“帮了大忙”。作为回报,马萍夫妇又给王怀忠夫妇送去20万元人民币。
韩桂荣回忆:“那天晚上,我和王怀忠正在家看电视,当时我听到敲门,看到是马萍、卢强两个人。马萍手里拿着一只装衣服的塑料袋……我接过来以后,将塑料袋放进卧室……马萍问王怀忠购物中心征地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王怀忠说,他正在协调……马萍又对王怀忠说,感谢王书记的支持,今天没买什么东西,表示表示心意。意思就是说送点钱来。”
一切都很赤裸。韩桂荣似乎习惯了,一旦有人长时间不来“表示”一下,她就有些不开心。韩桂荣这样描述一次索贿的经历:“我们到阜阳后,雅中庆(王怀忠的一个下级)从来没有去过我家。97年底,有一次雅中庆到我家找王怀忠说什么事,我对他讲,你这么长时间没有来过我家,怎么找到我家的。当时我确实对雅有意见,说的话也不好听。”
韩桂荣言语间的玄机,混迹官场多年的雅中庆自然心领神会。几天后,雅造访王怀忠,对韩桂荣说:“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来看你们,是我不对,快过年了,这两千元钱给小孩买点水果,是我的一点心意。”
没有怎么推辞,韩桂荣收下了这两千元钱的“心意”。婚姻与共同利益许多情况下,能接触到韩桂荣距离王怀忠帮忙办事也就不远了，1969年农历九月十六日,安徽亳州十八里区,在阵阵的鞭炮声中,王怀忠、韩桂荣喜结连理。“当时全区的人都来了(贺喜),挤了满满一屋子。”韩桂荣在法庭询问时,依然清晰地回忆起结婚当时的盛况。她对这桩婚姻充满依恋。
但是婚后的生活却充满了无休止的吵闹,儿子的诞生并没能使婚姻变得温馨。在阜阳采访时,有知情人告诉记者,王怀忠不但贪污,而且腐化堕落,“尤其玩女人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位知情人提到,阜阳一位姓丁的女子曾经以和王怀忠有不正当关系为荣,“四处炫耀”,自称“还为王生下一子”;有些时候王怀忠竟然带着另一位情妇马某,“出入正式公开场合”。
在和闺中密友管某谈到与王怀忠的感情问题时,韩颇为伤心,说“王怀忠在外面有女人”,但是家丑不可外扬,“连自己妹妹都没有告诉”。一次,王怀忠让某人替他保存受贿得来的10万元钱时,说:“你韩大姐跟我感情不好,我得给自己下半辈子留着点,你先用着,我用时再对你讲。
”这看似不和谐的婚姻,却奇妙地维持着,很难说不是双方共同利益的维系。可资佐证的是,根据检察机关指控,韩桂荣充当了“掮客”的角色,多次向王怀忠转达行贿人的请求、转托。
当地一位老干部告诉记者,一些高级干部为了仕途上的需要,即使家庭不和睦,也不愿意以阻碍其升迁作为离婚的代价。中国选拔干部,因作风问题而导致离婚的往往不予考虑,王怀忠又是出了名的重视外在形象的官员,靠着“政绩工程”步步高升,自然不会让自己“后院起火”——夫人有什么问题肯定会首先满足,于是走“夫人”路线者日渐其多也就不难理解了。
“安抚后院”成了王怀忠的日常工作。一次,王怀忠交给求他办事的商人周某一项任务:把韩桂荣陪好,别再给他添乱。王怀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韩桂荣来打岔”。只要韩桂荣不打某些方面的“岔”了,王怀忠也并不反感。“毕竟是妻子,这个特殊身份决定了他们感情、利益在许多时候是一个共同体。”一位熟悉王、韩夫妇的律师说,“所以许多情况下,能接触到韩桂荣距离王怀忠帮忙办事也就不远了。”
接近权力，王怀忠老婆喜欢打牌,要想和王怀忠搞好关系,首先得和韩桂荣搞好关系。通过经常在一起打牌,渐渐熟悉了,关系就近了。
7月12日,阜阳市财政局。韩桂荣的一位老同事说,1992年韩从亳州调到阜阳市财政局后,因其身份“特殊”,所以局长安排她到业务性不强的办公室工作,“能干则干,不干也没有任何要求”。刚开始,韩还偶尔自觉地到办公室来一下,但从不多说话,“性格比较内向”,后来渐渐也不来了,每月的工资都是会计主动送到她的家里去。
财政局已退休的朱局长告诉记者,韩桂荣“比较固执”,多次劝她来上班,她就是不来,也“不好逼其上班”,只好“听之任之”。
在工作中很难找到韩桂荣,但是生活中,韩桂荣的“业余活动”还是很丰富的,打麻将,斗地主(一种扑克牌的玩法)她都很在行。韩桂荣在法庭供认,自己的“牌友、麻友(麻将)不少”。
于是,一些人开始投其所好、趁虚而入。行贿人周伟说:“王怀忠老婆喜欢打牌,要想和王怀忠搞好关系,首先得和韩桂荣搞好关系,我就安排徐卫宏(周伟女友)陪韩桂荣打牌,通过经常在一起打牌,渐渐熟悉了,关系就近了,就有了后来找王怀忠办事,给王怀忠送钱的事。”
周伟的女友徐卫宏则说:认识韩以前,我并不会打牌。后来周伟劝我陪韩桂荣打牌,与她搞好关系,通过打牌多和他们接触,因为我并不会打牌,所以从来就没有赢过钱。后来王怀忠也一起去吃饭,就认识了王怀忠。我们的目的是取得王怀忠的关心和支持,“认识王怀忠夫妇不容易”。
另一名行贿人卢强是通过前颖州区区长介绍认识王怀忠的,他供述称:“在很短的时间内,通过约他到我家打牌、吃饭等方法与他交往,王怀忠也很愿意与我们交朋友,关系很快就密切了,不到两个月就找他办事。王怀忠也很痛快,经常现场为我们办公,还在大会小会上表扬我,以后经常为我们办事,这样就有了我给他送钱的情况,随着我不断找他办事,不断地给他送钱,我们的关系就更密切了。”
我是王怀忠老婆,王怀忠管着他,他才给我钱。后来亳州从阜阳划出去了,老王管不住他了,他也不给我钱了
对于自己在整个受贿链条中扮演的角色,韩桂荣很清楚。
韩桂荣说:“因为王怀忠是阜阳的市委书记,周伟(行贿人)在阜阳做生意,他为了在贷款及其他方面得到老王对他的支持,才给我送东西,请我出去旅游的;如果王怀忠不是市委书记,不能给他们办事,周伟他一点东西也不会送给我们的。”
亳州从阜阳市划分出去以后,一批官员不再属于王怀忠的权力管辖范围,于是不再给韩桂荣、王怀忠送钱,触发了韩桂荣的感慨。她说:“我是王怀忠老婆,王怀忠管着他,他才给我钱。后来亳州从阜阳划出去了,老王管不住他了,他也不给我钱了。”
尽管这些交易都是以现金出现,但是没有人会直接提到钱,而代之以“心意”、“表示”等。
行贿人卢强说,王怀忠曾对我们讲,卢强,你很会办事,也很能干,“言下之意就是我们送的钱他比较满意”。
“我们会想方设法让王怀忠知道(指送钱行贿),实际上王怀忠每次都是知道的,因为他总是在我们说‘表示个意思’或者‘表示感谢’时,他就会说‘别客气’、‘不用客气’、‘谢谢’之类的话。”周伟说。
行贿人刘某提到,他有一次从上海回到自己经营的酒店,在大厅里碰见了王怀忠。“在这里开会么?”刘某向王怀忠打招呼。“你韩大姐病了,住在你的6080房间,你也不去看看?”王怀忠说。
这番微妙的话顿时让刘某冷汗直流。
“我想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个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目的就是让我给他送钱,肯定有不少人来看她都有所表示了。”刘某这样理解王怀忠话语的意义。没过几天,刘带着20万元现金来到了6080房间,“韩桂荣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收下了”。■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安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