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降落 抢救十世班禅大师

    近来在一些网站和杂志上,看到记者采访原中央保健局局长王敏清的一篇文章,是关于19年前抢救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第十世班禅大师的那件惊心动魄的事情。文中说,时任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中央办公厅主任温家宝同志在飞机上下令“直飞拉萨,要强行降落”。

最终,飞机在非常恶劣的天气里,成功实施了高原强行降落。我作为当时的地面指挥者,至今思来仍心有余悸。“是谁要求强行降落的”这个长期以来悬在心头的疑问终有答案。这正好验证了一句名言:“非常时期总会有非常人物作出非常决定”。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国际上发生了一场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的政治风波,这场风波随后导致了苏联解体、东欧巨变。由于历史的原因,这场风波在西藏表现的尤为突出,并且与西藏的民族问题、宗教问题以及中印边境反蚕食斗争等问题交织在一起,集中表现为分裂与反分裂的斗争。可谓情况复杂,矛盾尖锐,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乱,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恰恰在这个当口,因组织调整,我从驻藏空军某场站政委任上被调到了另一重要场站工作。虽是老部队,但毕竟离开了10年之久,也算是初来乍到,加上当时的严峻形势,工作起来格外小心谨慎。

由于该场站是进出藏的门户,人流集中,周围社情复杂,一些官兵和飞行员反映,有的喇嘛和当地小孩常有对抗性的言行,扬言汉人侵略了西藏。这些情况说明机场周边确实是一个热点地区,思想上的弦一刻也不能松。

    1989年1月28日这天,由我担任场站首长值班,实际上,前一天已通知因天气恶劣,机场不开放,无论是作战飞机还是运输飞机全部停飞。为了防止意外,我还是早早起床,冒着一阵阵的风沙,先到气象台讨论了一下天气,又到塔台上与值班参谋冯云等同志了解了一下相邻空域的飞行动态,当确知没有新的情况后,我的心也就放下了。

于是有的同志说,今天是星期六,又无飞行任务,邀我下盘象棋。下象棋是我多年的一个嗜好,我痛快地答应了。

当棋盘刚刚打开时,大约在9:30分,值班人员送来了一份加急电报,告知有一架飞机,执行特殊任务,从北京飞抵我们场站,上级要求按专机保障。在场的人当时都大吃一惊。《专机保障条例》明确规定,专机飞行前几天就要通报,以便充分准备,哪有这样说飞就飞的,更何况是要到西藏来。

有的同志提议向上级飞行管制部门核实一下,看是否通知有误。我同意。很快就得到回复,确实是一次紧急的专机任务。

    任务来得这么急,什么内容也不告诉,我判断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站在塔台上,望着笼罩在阴云下的跑道上和山谷间卷着沙石的强阵风呼啸而过,听着电线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危机感迅速充满了心头,刚刚舒展的心立即又揪了起来。

不知啥时候,由窗户缝隙吹进来的沙粒沾满了嘴角,舌头一舔,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气象台的同志说,今天这风沙显得很异常,多年少见,早上起来就刮得这么紧,按规律下午飞机临场时肯定更加强烈,来的又是专机,太危险了,完全不具备接受条件。我们研究后决定向上级汇报实情。得到的答复是:“不可拒绝,强行接收”。

    这样的答复简直不可思议,在飞行保障系统工作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我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下令:“各单位紧急行动,精心准备,上最强的队伍参与保障,力争万无一失”。同时联系副站长车卫平同志参与指挥(当时站长不在位),他是老同志,有经验。

布置完毕,看看时间允许,我带有关人员首先检查了一下跑道,特意观察了一下阵风袭来时的状况。眼看着柴草飞扬上天,一些小石子飞滚到跑道上,真是心急如焚。于是要求警卫场务连全员出动,严阵以待,随时清扫捡拾跑道杂物。

    回到塔台后,听到不少单位反映把握性不大,看着一阵紧过一阵的大风沙,心情越发沉重,出了问题谁负责。于是决定向上级再次反映,要求取消这项飞行任务。上级指挥所首长指示:“飞行计划无法改变,要全力保障。在飞机临场时应及时向机组提供机场开放条件和地面天气实况”。

    呸,我又吐了一口进嘴里的沙粒,心想只有横下一条心,冒险接收飞机降落了。车卫平副站长已下令消防、抢救、救护等车辆进入最高保障等级状态。

    时间过得真快,按计划再有30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作为专机,这时早应有大批车队和各级领导前来迎接,20天前班禅大师的专机进西藏时就有四五十辆小车前来迎接,而今天竟然无一辆接飞机的小车。

究竟是一项什么样的飞行任务,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一场虚拟的演习任务不成。正在胡乱猜测时,机场来了两辆小车,一辆坐的是西藏自治区党委副秘书长肖怀远,陕西人;另一辆坐的是西藏日喀则地区党委书记白昭,藏族,同车来的还有中央民委办公厅副主任刘隆同志。

前二人与我原来都认识,见面后顾不上寒暄,立即告诉我班禅大师在日喀则病危,中央派温家宝同志带专家组前来抢救,绝密!赶快在候机室多准备点氧气。

    果然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在西藏当时的形势下,如果处理不慎,极容易被国内外分裂势力所利用,制造不测事件。这时,我们全部都明白了,大家一致表示要全力保障好这项任务。这时预先安排的两架黑鹰直升机躲过一次强阵风,已降落在停机坪上,改作专机准备送抢救组,沿雅鲁藏布江峡谷飞行数百公里到日喀则扎什伦布寺。

由于直升机飞行高度低,受地面强风影响大,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我和车卫平同志立即作了分工,由我前往停机坪安排换机事项。

    不大一会儿,飞机已经临场。向跑道东头望去,浓云下一架飞机正在急速而来,跑道西端的山谷里,一阵大风沙也正巧向东吹袭过来,望着飞机和大风沙相向而去,人人手中都捏着一把汗。

    执行这项飞行任务的是空军的一架图—154型飞机,编号为4001号,机组飞行技术十分高超,瞅准时机,利用阵风间隙,果断下降高度,飞机在跑道上跳了几下,伴随着滚雷般的巨响,机尾后吹起巨大的扬尘。许多同志大声的喊起来:“成功啦!强行着陆成功啦”。还没等飞机停稳,紧接着又是一阵呼啸着的大风沙埋没了整个停机坪,吹得人直喘不过气,沙粒打得脸上发痛。

直升机当时难以飞起,温家宝等领导同志、医疗专家组人员和大师家人进候机室等待。中央警卫局一名姓夏的参谋要立即向中央报告飞机降落情况。因军线很难绕,当时又无手机,我迅速协调通民航专用线,夏参谋十分高兴。战士们冒着大风和严寒,将抢救设备一件一件搬上直升机。由于直升机上只有一两个座位,为了方便乘座,我们迅速将警卫场务连战士用的小马扎凳子搬上黑鹰直升机。万事俱备,只待风停。

    天气好象有意作难,狂风越发猛烈,飞机实难起飞。这时候机室一片宁静,卫生队队长刘水平等同志正在给抢救组人员和大师家人准备氧气袋。看到温家宝同志神情严肃,一语不发,别人不敢接近,由我给他送去一袋氧气。他没有用,要求先送到抢救组人员手中。

    在抢救大师的紧要关头,机场高寒缺氧,等天气是一件十分煎熬人的事情。大师的一名家人已急得哭出声,长期在大师身边工作的刘隆同志一边细心安抚,一边要求我尽快将氧气送过去。

我立即安排政治处干事郝兴凤带卫生队护士重点护理。突然,有一名抢救组的人员,径直朝我走来,急切地说:“直升机要去日喀则,一要快,二要安全,由你们定”。我说:“要视天气情况而定”。他很不理解。后来听车卫平说,有一位同志大声斥责他:“如不立即放飞直升机,出了问题拿你是问”。是啊,如此严峻的形势,这么紧急的重大任务,谁都想让直升机尽快起飞,可天气实在太恶劣了。

    终于,机会来了,大约下午5点钟,飞管室传来指令:“可以立即起飞”。两架黑鹰直升机在弥漫着沙尘的天气里,腾空而起,沿着雅鲁藏布江峡谷,在风波里艰难地飞向目的地。

    第二天一大早,直升机返回场站,一名飞行员悄悄告诉我:“班禅大师已圆寂了”。我心中一惊,眼前又浮现出昨天下午温家宝严肃的面孔,从脸上可知担子的份量。这名飞行员又说:“昨天航路气象特别恶劣,风沙大极了,直升机有时是蛙跳式前进,颠簸得很凶,机上的人多数都呕吐了,我也吐了。飞机落地后,许多人是被背扶下去的”。

    由于中央抢救组和西藏自治区党、政、军全力抢救,并采取了一系列正确措施,没有给国内外藏独势力以可乘之机,在班禅大师圆寂后,西藏没有因此发生严重事件,这应是大师一生爱国爱教宏愿的实现。

10多天后,在送温家宝同志返回北京时,刘隆同志向他介绍了我。他穿着棉军大衣,面带笑容地说:“你们辛苦了”。我顿觉十分高兴,因为原来我是准备接受处理的。在飞机旋梯下,我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前几天,我通过一则消息看到,恰巧又是在1月28日这天,温家宝总理为了及时赶赴南方处置特大冰雪灾害,要求机组强行起飞。强行起飞、强行着陆是要冒重大风险的。作为常人,乘飞机在起降时,遇有较大颠簸,许多人尚有提心吊胆的感觉。为了及时处置重大危机,温家宝同志身为党的高级干部,身为总理,不顾个人安危,强行降落,强行起飞,让人真正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