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四弟溥任病逝人称任四爷 揭秘末代皇弟的平凡生活
对于世人来说,在社会活动罕见露面的皇弟溥任,多少有一种神秘感。伴随末代皇弟溥任(又名金友之)的病逝,这位末代皇帝溥仪的四弟,以溥仪兄弟四人中硕果仅存的历史人物身份换言之,为爱新觉罗宗谱明确记载的末代皇族的醇亲王载沣这一脉直系“溥”字辈,画上了最后一个句号。
溥任外形酷似大哥溥仪,年纪却比溥仪整整小了一轮。1918年9月21日,溥任在什刹海边的醇亲王府内的“直方斋”降生,他那同父异母的大哥溥仪,早已从紫禁城内末代皇帝的金銮宝座上“逊位”,达七年之久。溥任作为溥仪的四弟,却并非与溥仪一母所生,而与溥仪、溥杰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溥仪和溥杰为载沣的嫡福晋瓜尔佳氏所生,而溥任则是侧福晋邓佳氏所生,邓佳氏总共生下了两子、四女。
新中国建立,溥任协助父亲载沣带头支持新中国建设,积极认购国债,还分数次将醇亲王府中珍藏多年的文物以及多部珍贵古籍,譬如珍贵的钦定殿本《二十四史》、《清实录》、《大清实录》《大清会典》、《爱新觉罗宗谱》等上千册原版古籍善本,无偿捐献北大图书馆等部门,又把珍藏多年的醇亲王金印,毅然献给国家历史博物馆。
溥任万万没想到,1951年,当父亲载沣赴七弟载涛家吃完“菊花锅”之后,突然感冒发烧,随即诱发尿毒症而在2月3日去世。然而,溥任并没有中辍教育事业,继续以校长的身份,接办竞业小学。当1957年,公私合营时,溥任将竞业小学连同所有房地产,上交给国家。
然而,他却没离开教育事业,相继在西板桥小学、厂桥小学教书,又曾一度兼任学校的财务人员,由此度过了近四十年教书育人的普通教师生涯。溥任以微薄的工资每月五十八块钱,养活着五个子女。直到年近七十岁,溥任才恋恋不舍地在厂桥小学的工作岗位上光荣退休。
生活中一惯低调的皇弟溥任,向来闭口不谈皇家往事。然而,退休后,竟痴迷于研读史书,尤其遨游于晚清历史研究之中,且屡有心得问世。历经数年考证,溥任精心整理了父亲载沣所著《使德日记》,又先后在《燕都》等杂志发表了诸如《醇亲王府回忆》、《清季王府饮食医疗偏见》、《晚清皇子生活与读书习武》等一系列颇有历史价值的文史资料。
“任四爷”这是附近街坊乃至京城人,对于溥任的一种亲切称呼。
多年来,溥任始终居住在京城一幢古老的旧宅。虽然小院分为两进院落,院门的门楼却因多年失修,显得有些破旧简陋,甚至迈进院内便会看到荒芜的衰草。前几年,一位初识的友人夫妇前去作客,觉得实在看不过眼,便热情资助修葺了这座旧门楼。
这座小院距平安大道不过几百米,离南边的紫禁城也仅隔一条街。从溥任家幽深的那条胡同口出来,往西用不了十几分钟,便可以步行至风景秀丽的什刹海畔。
时常可以见到一位面相和善的老人,在保姆陪伴下缓步倘佯此地,平和地久久凝视着眼前池中的残荷。匆匆的路人,谁也想不到这位身穿蓝布衣褂的朴素老人, 便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四弟溥任。他是溥仪兄弟四人中硕果仅存者。换句话说,溥任是《爱新觉罗宗谱》所明确记载的醇亲王载沣这一脉,“溥”字辈在世的最年长之人。
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日常生活,丝毫看不出溥任跟邻里街坊的任何区别。解放前,他总是一袭长袍马褂,新中国建立后,他穿上了跟百姓一模一样的长裤和蓝褂子,平时戴着一付眼镜。乍瞧上去,俨然一位普通教书匠,谁也瞧不出他与众不同的“皇弟”身份。
他性格内敛,平常跟附近居民交往不算太多,但同住一个胡同生活的百姓,见面短不了彼此打招呼,从没人把他看作与众不同的“皇族”。一个厚道的老实人这是街道邻里公认的。
即使在夫妻关系上,溥任也十分礼让贤内助。其妻金瑜庭是原清末内务府大臣世续的孙女,遗憾的是1971年不幸病逝,这使溥任一度异常孤独。1975年,一位年过五旬却仍然独身的文雅女子张茂莹,与他喜结良缘。实际两家堪称世交张茂莹之父乃天津著名收藏家张叔诚,其祖父张翼是光绪年间工部侍郎,清末时曾随溥任之父载沣以参赞大臣身份出使德国。婚后,夫妻二人琴瑟和睦,共同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恩爱时光。
亲历社会巨变的溥任,对于皇族的演化,看得很透。他常说,人不能落伍,要跟上社会的变化。日常,他喜欢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出门买菜、买报纸,过着跟普通街坊毫无两样的普通生活。
毋庸讳言,溥任及其子女都成了新中国的普通劳动者。他不止一次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说实话,甭看我们是皇族,可我这一家人从来不靠吃‘祖宗饭’,这是全家人感到最光荣的!” 在父亲溥任多年教诲下,长子金毓璋努力工作,先后被任命为北京市崇文区副区长、北京市民委副主任,成为爱新觉罗家族的佼佼者。
沿袭前辈所好,溥任素喜欣赏古玩、字画,却从没参加过什么“拍卖”。熟悉溥任之人,都素知其山水绘画,落笔大有古风,书法尤工楷书。暮年,他更勤于挥毫动笔。笔者一次前去拜访时,他正低头专心绘画,见我走进屋,随即微笑着抬起头,自谦地说:“哎,我这称不上绘画,只是临摹而已。要说画得好的话,还得说是我二哥溥杰。”溥任虽谦逊,然而其书画先后在日本、韩国、香港以及新加坡、马来西亚举办过展览,颇受海外华侨欢迎。
有人评价他是个“怪人”怪人难免自有怪癖。外人鲜知,溥任确有两个“怪癖”。一是,出门骑车一趟,必到书店浏览一遍,买书之后才肯归家,不然不算出门。二是,大凡走出街门遛弯儿,总低头留意脚下,每见路上有石头,无论什么样必弯腰拾起,揣在手里琢磨没完。见此,街坊有人开玩笑地说,四爷,您是在练腰功吧?也有人不解地询问,四爷什么宝物没见过?怎么迷上普通的破石头啦?
但凡走进溥任所居住的旧式小院,就能见到墙边搁着不少大小不一的普通石头。如果走进他并不宽敞的北房居室,又会看到充斥各类清史古籍的间隙居然也摆放着各式石头。溥任丝毫不睬各种非议,而奇特的癖好多年未改。
皇弟的书法成了绝版。京西妙峰山的“金顶妙峰山”、天津望海寺大悲院,以及什刹海畔“会贤堂”等京津不少景点,无不留下了溥任的书法墨宝,连古籍《古代圣贤教子篇》,也诚邀他题写书名。对于老北京的传统文化,他一向酷爱且支持。
譬如,一部记述老北京胡同文化的书籍《胡同春秋》,由文史出版社出版之前, 西城政协文史委的一位同志抱着侥幸心理找到溥任,他看后,认为记述客观,便毫不犹豫地当场题写了书名,又亲自郑重地铃上了自己的印章。
暮年的溥任用其书画作品所筹善款,建立了“友之奖学金”,以资助少数民族学校贫困子女。每当有人询问起此类善事,溥任总是毫不掩饰内心的欣喜,点头称是。
说起来,也许人们难以置信。多年来,溥任虽然陆续向国博、北京文史馆、承德博物馆等部门捐献过清朝历代画像、康熙皇帝御题古砚以及溥仪书法作品等珍贵文物,累计至少在上千件以上,倘若挑出其中任何一件撂到拍卖会上,都足以价值连城。但他拿定主意,全部无偿捐献国家。
溥任和二哥溥杰一样,生活极为简朴,每逢当参加文史馆的活动时,他大多不坐汽车,短途总是骑自行车,而远途则乘坐公共汽车。在溥任看来,平平常常才是生活。实际上,这对于一位自幼钟鸣鼎食的皇弟来说,自是不同寻常的一种人生修炼。
年过九旬的溥任,听力渐渐失聪,但他仍然坚持读报学习。开始,他借助于妻子张茂滢充当临时“翻译”,与来访者交流,到后来,妻子即使附耳大声说话,他也听不清了,便索性用笔写纸条跟前来的宾客交流。笔谈之际,“皇弟”书写的楷书,依然是那么工整、一丝不苟。随着年龄增长,溥任的视力又差多了,想来想去,家人琢磨出一个办法,在屋内挂起一块不大的小黑板,或许是当过教师喜欢使用粉笔的老习惯吧。
每当夕阳西下,溥任大多由保姆陪同走出院门,信马由缰地在京城散步,这成了老人一个多年不改的老习惯。他把这称作“溜弯儿”, 有时从西口走出蓑衣胡同,随意溜达到西边不远的什刹海,绕上半圈儿,也时不经意地转悠到西皇城根。
他的家人笑着对我说,老爷子在那儿看到明清残留下的断壁残坦,望着新建立起来的皇城根街头公园,左瞧瞧、右望望,像一个小孩儿似地兴趣盎然,甚至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坐椅上,还一个劲儿地抱怨颠颠儿“跟包”的保姆,怎么早不带我来呀?
才过一会儿,他又猛然站起身来,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起几百年前的城砖。接着,继续徜徉在苍松翠柏之间,不肯坐下歇一会儿。也有时,他一时兴起,竟然能围着古老的钟鼓楼,连续转上几个小时,直到把身边陪伴的保姆累得走不动路了,他却仍不肯歇脚,依然不管不顾地向前慢踱着。
来源:北京晚报-北晚新视觉网 特约撰稿:贾英华(著名晚清研究学者,中国传记学会副会长。著有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九部“末代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