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塞莱斯 莫妮卡•塞莱斯:我是传奇
“我曾憧憬自己的人生能像童话一般美好,”这是1996年出版的莫妮卡·塞莱斯自传中开篇的第一句话,与之相呼应的是这本书的结尾,她用力地写到:“生活并不会按照你的设想铺展开。这就是我在过去几年里领悟到的真谛。”
但她的人生确实曾像童话那样完美,至少在她的前半生,她拥有梦幻的生活:13岁从南斯拉夫移民来到美国;16岁击败网球皇后格拉芙,成为法网历史上最年轻的女单冠军;17岁时荣登世界球后的宝座,她再次将年轻转化为一段传奇;19岁时,她的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容,手里却已经攥着8个大满贯单打冠军锦标。
塞莱斯用犀利的吼叫和双手正反拍的底线抽击,将所有挑战者清理出竞争的行列。罗马尼亚网球传奇齐里亚克在看过她的比赛之后说:“莫妮卡是在铺满碎玻璃的山路上夺取胜利。”
2009年7月11日,莫妮卡·塞莱斯的名字将被写入国际网球名人堂。有关她的传奇将再次被提起,但她只憧憬未来的生活,能犹如童话一般美好。
Q:你的职业生涯充满了传奇的色彩,你获得过无数的胜利,也曾经跌入过低谷。当然,还有1993年的遇刺事件。在你看来,自己职业生涯的最高点应该停留在什么时候?
A:我想第一次赢得法网女单冠军是我职业生涯的巅峰。我当时只是一个16岁的小姑娘,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夺得大满贯赛事的锦标。人们都说我会成为一个大人物。我是在媒体的关注下长大的,能在小小年纪获得巨大胜利,更是吸引了公众的目光,所以那是我人生中最闪光的时刻,有关那场胜利的记忆,也会永远停留在我的心中。
Q:能请你谈论一下父亲卡罗杰吗?他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A:如果没有爸爸的支持,我的天分就不会被发现,我也就不会选择网球作为事业。他不仅拥有丰富的知识和阅历,而且总有许多办法让我始终对打网球保持浓厚的兴趣,这对于学习打球的小朋友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没有他,我不可能在青少年时期就成为一流网球选手。他是个才华横溢的父亲和教练。能有得他的照顾和疼爱,是我最大的幸福。没有他,我肯定无法取得那些成就。
Q:1998年,就在你的父亲去世几周之后,你再一次进入法网决赛。现在回忆起来,你做何感想?
A:那是一次非常难忘的参赛经历,对于自己是否应该参加,我一直犹豫不决。但是爸爸常说,只要是你喜欢热爱,就应该去尝试。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是他对我的鼓励犹在耳畔,他一直希望我能回到网球场,能继续参加比赛。
所以,我最后还是去了罗兰·加洛斯,并且打入了决赛。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是一场非常动人的比赛,我与桑切斯打满了三盘。尽管比赛早已结束,但我始终认为那是我送给爸爸的最好的纪念。因为我相信自己之所以能再次进入决赛,是冥冥之中得到了他的帮助。
Q:在聊过父亲卡罗杰之后,我想请你谈谈母亲伊斯特,她并不为大家所了解,因为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默默无闻地站在你和卡罗杰的身后。那她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呢?
A:妈妈给予我一颗坚强的心。她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性格,可是当她来观看我的比赛时,却能给我带来无穷的力量。她总是对我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全力以赴,更重要的是学会享受过程。我的性格与她有几分相似,有时候会显得比较内向,但是坚韧不拔,这种性格对我的职业生涯有很大的影响。
Q:2003年,你在罗兰·加洛斯完成了最后一场职业比赛。在那之后,你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不过球迷们一直期待着你能够重返赛场。后来的日子里,你在做什么?或者在想什么?
A:为了能回来比赛,其实我做了很多努力,但是我的双脚先后出现问题,并且总是在我准备复出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伤情。这种情况反复发生了几次。我知道自己需要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但是脚伤却一直在制造麻烦。那段日子,我的状态起起伏伏,始终不够稳定,我希望能咬着牙挨过去,但结果并不乐观。
我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大概已经进入尾声,我需要做好告别的准备。我有些彷徨不安。网球几乎覆盖了我的童年和成长期,除了打网球,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我明白自己必须要做好转行的打算。在那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寻找身心的归宿。这段发现自己的旅途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最终,我决定宣布挂拍退役,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放下了那些追逐。这是一段从6岁开始计算的人生,而现在它已经告一段落。
Q:回顾你的职业生涯,1989年是塞莱斯传奇的起点。在那一年的休斯顿公开赛上,你以3-6,6-1,6-4的比分击败了伟大的克里斯·埃弗特。那只是你参加的第二站巡回赛。对于那场胜利,你还记得多少细节?
A:其实,即使现在回忆起来,我都忍不住掐自己一下(笑),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我记得在那场比赛之前,我还出去买了一件休斯顿乡村俱乐部的纪念T恤,是红色的,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我当时就想这件衣服说不定会为我带来一些好运气。
击败克里斯真的就像是一场梦,我是看着她的比赛长大的,她是那么漂亮,那么优雅,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她。所以,当主裁宣布比赛结束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想:“哇噢,我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一个大人物。”是的,那场比赛之后,我的职业生涯便彻底改变了,我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Q:紧接着,1990年你在法网决赛中7-6,6-4战胜了格拉芙,捧起了自己的第一座大满贯冠军奖杯。我记得在那场比赛中,斯黛芬在首盘抢七时,一度以5-0和6-2领先。对你而言,这场胜利有什么意义,又给你带来了哪些启发呢?
A:它让我意识到自己具备巨大的能量和顽强的意志,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局势,我都没有放弃过。我坚信自己最终一定会赢得那场比赛的胜利。当然,我那天的运气也不错,所以我躲过了抢七时的危机,我在高压之下,发挥出了自己的最佳水平。
Q:你那种正反手双手持拍的打法,在女子网球运动中掀起了一场革命。是谁向你教授了这种打法的?为什么?
A:是我爸爸的主意。我刚学球使用的是普通球拍,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买不到儿童球拍,那个球拍甚至比我的块头还大一些,我爸爸发现我的手眼协调性很好,我双手紧握球拍,可以很自然地将球击过球网。从我出道至今,始终存在着不少争议,有些评论家甚至指出:没有人能再次凭借“双正双反”打法成为世界一流的网球选手。
但是我爸爸个性鲜明,他说,不,这是她感觉最自然流畅的打法,我会尊重她的天性。所以,我爸爸对于这种打法充满了信心。他后来逐渐发现,双正双反的持拍方式不仅能让我在抢上升点的时候更好的控制方向和位置,而且我的击球角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也是我能以双正双反立足网坛的重要原因。
Q:很多欣赏你的人,都叹服于你强大的战斗精神。齐里亚克曾说:“莫妮卡可以踩着碎玻璃赢取胜利。”这种好强的性格是你的天性吗?
A:我认为是的。只要我有了奋斗的目标,就可以为之付出110%的努力。我能从打网球中获得快乐。我的打法极具进攻性,不管是5-0大举领先,还是5-5势均力敌,每一分都会拼尽全力。我希望每一场单打比赛都能成为我的代表性战役。我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
Q:从1990年到1993年,你参加了11个大满贯赛事,获得其中的8座冠军奖杯,四次与斯黛芬在决赛中相遇,三次击败对手。假如你没有那次不幸的事件,在面对格拉芙时,是否会继续保持领先的局势,并且一举统治整个女子网坛呢?
A:很遗憾,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肯定自己会尽全力保持前进的势头。可是,非常不幸,我的前程被那把匕首隔断了。我们不能假设历史会怎样发展。那没有意义。很多事情是我不能掌控的,我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
Q:我知道你很喜欢阅读传记类的书籍,哪本书对你的影响最深?
A:《香奈儿与她的世界》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她不仅是一位杰出的时尚设计师,并且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引领世界风尚潮流。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女人们大多只能留在家里,可是她却表现出了惊人的独立个性。还有一本传记,我也非常喜欢,那就是《哈罗德·修杰斯:他的人生与疯狂》,它讲述了一个折衷主义者的故事。
Q:你曾说过:“对我来说,要信任别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因为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算计我口袋里的钱。”这是真的吗?是不是因为有人在感情上伤害了你,才让你有这样的恐惧?
A:其实我挺幸运的,因为我的私人生活并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我很感激平淡的生活,要不然我在那段历尽波折的日子里肯定会崩溃的。我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我觉得爱情要看缘分,它可能隐藏在不经意间。是的,我还没有结婚。
因为我不想对公众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过去15年里,我一直在小心保护私人生活。我只能说,我现在非常幸福,也非常快乐。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因为大多数时候,那些球场上风光无限的网球选手们,生活里却总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和麻烦。
Q:你觉得自己有那些缺点和弱点呢?
A:我最大的缺点是:事事都希望得知结局,却没有足够的耐心。你可能注意到了,我的语速很快,很少有人能长久地陪在我身边。为此,我花费了不少努力,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真的改了,就不再是那个莫妮卡了。我的弱点是:我实在太喜欢巧克力了(笑)。每当我心情糟糕的时候,就会大嚼巧克力。不过,我现在已经克制许多了,因为我要保持健康的生活和饮食嘛。
Q:1996年时,你完成了一部自传《莫妮卡:从恐惧到胜利》。你在书中这样写到:“我曾憧憬自己的人生能像童话一般美好。”但在结尾处,你承认:“生活并不会按照你的设想铺展开。这就是我在过去几年里领悟到的真谛。”除此之外,你在过去13年的生活中,还参悟到了哪些人生的哲理?
A:哦,我的天,实在太多了!人生到底会有多少个章节?直到现在,我仍在领悟做人的道理。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思考。这些年里,我失去了一些朋友,还有一些亲人。他们的去世,让我越来越关注健康这个话题。我不止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关心其他人的,我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倡导大家接受健康愉快的生活方式。
我想这是一种大大的爱。网球选手的生活都是忙碌的。一年中有11个月都处于激烈的竞争中,因此你几乎没有时间思考人生。而这正是我现在学习的课题。
Q:你刚刚进入职业网坛的时候,还曾经因为一些言语和行为,引起过争议。但你重返赛场之后,却深受球迷和其他球员的喜欢。2002年,你还被评选为“WTA年度英雄球员”。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赢得大家的欣赏和赞誉?
A:当我处于职业生涯的上升期时,我的打法颇具进攻性。我几乎击败了所有选手(笑)。那个时候,大家都希望看到有人能战胜我。而那时,我还正处于青春期,我自然会有一些叛逆行为,比如频繁地换染头发。我是在公众舆论中长大的,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媒体捕捉到了。
那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阶段。我是一个女孩,但我对于美丽和时尚的追逐却被无限地夸大了。加上我的比赛风格,我自然会引起一些争议。后来,当我经历了那段黑暗的日子,重新返回赛场的时候,大家发现我变得不一样了。
事实上,我只是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我不再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我长大了,成熟了。后来,我父亲病了。这对我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可是,我的一些忠实的球迷对我说:你其实并没有改变自己。你还是那个莫妮卡·塞莱斯。这些球迷得知我入选国际名人堂后,聚集到我的身边。我感动极了。我真的非常感谢他们。他们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Q:能否这样说:遇刺事件促使你更加成熟,并且成为一个更受欢迎和拥护的人了?
A:不,我不认为自己与以前比起来更好或者更糟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变。我跟普通女孩一样,17岁的时候在意自己的外表和装扮,而现在,我关注的则是其他事情。的确,那件事和爸爸的离世,让我意识到人生的残酷。假如那把匕首再向左偏移1公分,或许我的人生就被彻底改变了。
那样的话,我将会瘫痪,永远坐在轮椅上生活。其实,作为一名职业网球选手,最大的不幸是,你可能没能体验正常的青春期。你不得不接受过度的关注。如果你不想迷失自我,那就要对自己所有的事情有极大的热情。
Q:提到你的青春期,我不由地想到你在1992年时说过的一段话,你说:“我可能会成为一个罪犯。不过我的新发型可以让我得到救赎,因为它能让我获得呼吸的空间。我需要全新的面貌来迎接这个世界。只有这样,我才能轻松一些。可是,一周之后,我恐怕又要面对那种紧张与压力。”年少成名,究竟让你背负了多少压力?
A: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当时还是个孩子。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当你还是个青少年,却站在世界舞台的中央,打开报纸就能看到大家正在长篇累牍地讨论你染发的消息,你肯定会惊慌失措。但当时就是那样。上世纪90年代初期,互联网还不发达,我们也不像现在的孩子,能吸收到丰富的资讯。
我不知道如何行为处事更好一些。因为我只能在一双双眼睛地注视下,赤裸裸地成长。没人能回答我:“到底该怎么办?”你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一周一周地奔波不停。但当我现在回顾过去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还是美好的。我只保留了积极愉快的记忆。所以,我总是说“那是一段妙不可言的生活。”从始至终,我的职业生涯都是不可思议的。
Q:即使在你决定离开网坛的时候,你还是说“网球并没有结束,因为实在太热爱它了。当我职业生涯告一段落,我会让它以其他的方式,贯穿我的人生。”那么,你现在依然热爱这项运动吗?
A:是的,我还是那么爱网球。我仍然坚持打球,它在我的生活中排在第一位,它还能为我带来无尽的快乐。我现在喜欢跟小朋友一起打球,特别是那些刚开始学球的孩子。另外,我还时常与其他已经退役的选手切磋一下。因为好多人都住在佛罗里达,要找对手并不困难。
Q:但在你的自传中,你写到“世界排名前十位的选手在更衣室里没有朋友,因为她们同样没有对手。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与萨巴蒂尼、卡普里亚蒂和纳芙拉蒂诺娃不是很好的朋友么?
A:是的,我跟她们是好朋友。但你想要与那些经常在大满贯决赛中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成为亲近的朋友,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你们同处于激烈的竞争环境中。这是一项事业,当时所有人都想把我从那个位置(世界第一)上拉下来。
不过,我很走运,还是遇到了不少好朋友,比如戈比(萨巴蒂尼)、詹妮弗(卡普里亚蒂)、贝丝蒂(纳格森)还有玛丽·乔(费尔南德兹)等等。她们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在参加巡回赛时,还是我们都退役之后。在她们眼里,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不是网球选手。
Q:你与斯黛芬·格拉芙是网球历史上最伟大的对手之一,如同纳芙拉蒂诺娃和埃弗特。你对此怎么看?
A:我们一起完成了许多经典的比赛,我们互为胜负。我们两个的打法都很强势,我们经常在大满贯决赛中碰面。斯黛芬是一位杰出的冠军选手。在我们的时代里,她与我无疑是一对强劲的对手。
Q:你以前说过:“我不希望大家一提到莫妮卡·塞莱斯时,只会想到‘遇刺事件的受害者’或者‘那个笑起来傻傻的小丫头’。”那么,你希望大家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
A:我希望大家能说:“哦,她就是那个热爱打网球的姑娘。”很简单。我对这项运动投入自己的全部,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人生。能在年轻时就发现什么是自己的梦想,这是我感觉最欣慰的事情。而且,我打得还不错。我真的非常喜欢打网球。我的人生因为它而展开,它为我带来了荣誉,还有金钱。这就是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