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的夫人 夫人高瑛的沉重回忆 停发工资后的艾青
《上海法治报》10月17日刊登著名诗人艾青的夫人高瑛的沉重回忆,透露了艾青被停发工资后的一段经历,现摘录如下: 1957年下半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停发了右派分子的稿费,但是艾青的稿费已经拿到手了。艾青划为右派后,中国作家协会不给他发一分钱的工资。
幸亏有了这笔稿费,我们一家的生活才得以维持。艾青说,这是从天上飞来的福。 我问艾青:“你的书以后不准出版,文章不准发表,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钱花完了怎么办?”艾青说:“不必想那么远,活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有朝一日真的没饭吃了,我就到中南海门前给你们去要饭吃。” 停发工资,不给艾青生活出路,实在不人道。我越想越有气,就背着艾青给王震部长写了信,问他艾青该不该有工资,告诉他我们在这里靠着八师的补贴过日子了。
王部长的秘书胡中给我回信了,说王部长不知艾青无工资一事。这个问题,已向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宣部反映了,很快就会得到解决,叫我不要着急。不久,中国作家协会来函,把艾青的工资从文艺一级降到行政13级。
“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说艾青的13级工资,是走资派张仲翰给定的。马上他的工资降到100元。我们被送到连队,又降到45元。一家五口人,全靠着这点工资活命了。
我们的苦日子开始了。精神的和物质的都到了极限。 每月供给艾青的是百分之百的粗粮。艾青有胃病,全家的细粮全省给他吃了。艾青的劳动量很大。全连十三个露天厕所,都由他一个人打扫。夏天,一下雨厕所灌满了水,就得一瓢一瓢地掏出去。
到了冬天,屎尿成冰,他得用几公斤重的钢钎冲开,甩到坑的上边,然后再用土埋起来,怕鸡刨狗捣。日复一日,艾青累出了病。连队医生要给艾青写病假条。艾青说:“我当然愿意休息,可是人家屁股不休息,屎尿积攒多了,还得我去打扫,那就更累死我了。
” 不过节,不发肉,每月每人只发二两油。生活太苦,艾青的眼睛出了问题,看不清东西,夜里大腿抽筋,出虚汗。他的下腹还鼓出个硬块,胸口经常发闷、憋气。艾青的情况越来越坏,一天不如一天,我忧心忡忡。
国庆节,连里宰了一批羊,把羊蹄扔到了垃圾坑里。艾青说:“这是多好的东西,扔掉了太可惜。”叫孩子给拾回来。说他的腿老抽筋,吃什么补什么,吃些羊蹄筋,也许腿就不会抽筋了。
我就生火、刮毛、烫毛,忙乎了大半天,也弄不出多少能吃的东西。 连里的小猪冻死了,艾青就叫孩子去拿回来。我说不能什么东西都吃。艾青说:“小猪是冻死的,不是病死的。你没听说么,乳猪是广东人的一道好菜。
你们不吃,我来吃。” 我又烧开水,烫毛、刮毛、开膛剖肚,掏肠子。那股腥味,把我熏得都快背过去了。没有什么佐料,放上咸盐和酱油,煮了一锅,端上了桌子。孩子们都捂着鼻子躲开了,我恶心了很多天。艾青说:“饥了甜如蜜。
来来来享受享受。”他居然能一口一口咽下去。 连队里的人,知道艾青吃了羊蹄又吃死猪,夜里给艾青送来了吃的。艾青说:“月光下的温暖最感动人。人间还有真情在啊!” 《报刊文摘》2004年3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