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 袍哥的历史(四川人和重庆人必看)
1911年,四川保路运动进入高潮。川内每一个县几乎都成立了保路同志会,各县又组织同志军进围成都。一时间,蜀中局势风起云涌。
广汉县保路同志会的领导者是侯橘园,这位年轻的革命党人有两个身份。首先,他是投身反清革命的同盟会员,其次,他又是广汉向阳场的袍哥首领。侯橘园在外表谈吐方面,又和大多数袍哥大爷有着明显差异,因为他还是毕业于世界名校早稻田大学的留日学生。
正是在日本留学期间,侯橘园接受了革命思想,加入了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当时,孙中山认为“四川地险而民富,足资割据”,遂派出大量同盟会骨干,化名前往川东南各府县,联系当地袍哥组织,设立同盟会机关,发展同盟会员。当时著名袍哥首领,如佘英、张树三、李绍伊、张百祥、刘天成等人,都成为四川地区反清革命的中坚力量。
7月23日,驻扎在德阳的一支人数在50人左右的清军开赴成都,走到广汉县向阳场时,忽然发现一伙人在路中间设置了“德宗景皇帝”牌位。“德宗景皇帝”是已故光绪帝的庙号与谥号,作为大清帝国的军队,见到皇帝牌位,自然是不敢继续前进,否则就是大逆的死罪。
这时,那伙拦路人里的领头者走了出来,他就是侯橘园。只见他毫无畏惧地走到清军面前,用一种狂傲的语气大声说道:
“向阳场公口的坐堂大爷是我,保董也是我,你的部队要通过,可来同我交涉。”
清军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明白遇到地头蛇了。带队军官有些江湖经验,知道自己虽然是朝廷官军,但对待这些袍哥兄弟,也必须做到万分恭敬。于是,这位军官按江湖规矩挽着侯橘园的手,准备到附近的东岳庙去商谈。
刚进庙门,侯橘园忽然身手敏捷地夺过军官的佩刀,转身一刀将他砍死。
清军士兵见首领被杀,顿时慌乱无主,各自向周围逃散。侯橘园手下的袍哥兄弟也迅速下手,追杀溃逃清军。混乱之中,双方各有死伤,但最终这股清军还是被歼灭了。
侯橘园见初战告捷,立刻邀请广汉县各场袍哥到三水关集合,打算整合部队杀向成都。
然而,袍哥大爷们也是老于世故之人,他们害怕造反会招来灭门大祸,只派出手下管事之人前往三水关,在这件事上明显持观望态度。
三水关前,从广汉县各地陆续赶来的袍哥已经有800多人,他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现场乱成一团。大家发现,到场之人里,没有谁是完全镇得住场面的知名袍哥大爷。在袍哥眼里,侯橘园到底只是个年轻的留洋学生,“不是真正的袍哥”。
侯橘园见大家不愿前往成都,十分焦急。他爬上寺庙戏台,激昂地陈述反清革命的民族大义,想用在早稻田大学里学到的演讲技巧说服袍哥们。可是,台下听众并没有他那么高的觉悟。连山场的袍哥大爷秦老皮十分反感侯橘园这一套理论,从一开始就在台下起哄。最后,见反对声音愈发高涨,秦老皮掏出手枪,连开数枪结果了侯橘园的生命。好不容易动员起来的袍哥兄弟,也一哄而散。
侯橘园之失败,在于他“不是真正的袍哥”。那么,什么人才是真正的袍哥呢?
《成都通览》被称作清末成都社会的百科全书,据此书记载:“袍哥即烧香结盟之会党也,流于匪类者谓之会匪,普通之名词皆称袍哥,或曰袍几哥,又曰帽顶。”袍哥有两类,一种是清水袍哥,一种是浑水袍哥。清水袍哥一般是官绅子弟,大都有稳定工作与产业,可以看作脚踏黑白两道之人;浑水袍哥则完全是匪徒,以杀人越货为职业。
辛亥革命时期,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袍哥组织的“公口”。袍哥们“刀枪往来如织,每街公口设公座,每户贴公口红片,如大汉公、多福公、共和公之类”。由于在反清斗争中立了功,袍哥组织势力大增,成都市民皆争先恐后加入袍哥组织,希望以此在乱世中自保。不加入袍哥组织的人被称作“空子”,在日常生活里经常被欺负,因而有“行家(袍哥)抬三分,空子压三分”的俗语。
话说回来,虽然参与了辛亥革命,但大多数袍哥完全不明白革命是怎么回事,他们仅仅把革命当做改朝换代的工具。当泸州的袍哥大爷佘竟成从日本回国参加革命时,手下的袍哥兄弟“以为革命是想做皇帝,有称他为佘大王者,尤以广船桡夫,传播更远。
盖川河大船,到宜昌的呼为广船,上自叙府,下至宜昌,桡夫以千数计,都说佘大哥的星宿现了,不久做了皇帝,我们就好了。”这样的队伍,其意志力定然是不坚定的。以至于在后来的广安起义中,袍哥兄弟因为没拿到银两而哗变,还把佘竟成包围在茶馆里,导致广安起义最终失败。
民国时期,西南各省都进入了“袍哥世界”,袍哥帮会势力渗透进社会方方面面。当时《神州日报》撰文曰:“今日足以为中国前途之隐扰者,军队问题外,则会党是也。如赣、如蜀、如黔皆成为会党势力范围”。当四川陷入军阀内战时,袍哥组织又作为军阀控制地方的帮凶,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傻儿司令》系列电视剧是四川方言剧的经典之作,在川渝文化区有着深远影响。剧中主人公樊鹏举在进入军队之前,就曾当过浑水袍哥。即使是作了总司令,樊鹏举也保留着许多袍哥习气,他的口头禅“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也成了流传甚广的四川方言名句。樊傻儿率真耿直的性格,也是川渝文化骨子里袍哥精神的体现。
最后,本城堡推荐一本关于成都城市史研究的名作,即王笛的《街头文化:成都公共空间、下层民众与地方政治(1870—1930)》,此书曾荣获2005年美国城市史研究学会最佳著作奖,对晚清民国时期四川历史感兴趣的朋友可以阅读此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