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芳回忆陈天国 《张瑞芳回忆录》(10)
抗战结束时,我们兄妹几个下落是这样的:调到《新华日报》社工作的姐姐张楠和姐夫王拓到了成都和西安;一直留在延安的妹妹张昕和妹夫陈荒煤,这时在鲁艺工作;我在重庆;哥哥还在国民党的军队里。
娘在延安和周副主席的那次“长谈”中说到,自己还有一个最牵挂的孩子,那就是大儿子,黄埔11期毕业的炮兵营长。抗战8年,我们一家人天各一方,惟有哥哥在“那边”,这是娘最不放心的。
身在国民党军队里的哥哥,抗战8年东征西讨打日本,英勇又善战。“卢沟桥事变”爆发,我们三姊妹离开北平后,哥哥回过家,他向娘保证过:只打日本鬼子,不打共产党。8年过去了,哥哥能不能投奔到共产党的阵营里来呢?这是娘要把他拉到身边来面对面谈的。周副主席了解娘的心意,他对娘说:“好哇,炮兵人才我们需要。不过现在来,一时用不上他的专长,让他先在那边干着吧,等有机会再说。”
在周副主席看来:国共还在共同抗日的时候,哥哥的炮兵专长还是留在国民党的军队里更能发挥作用。
现在,抗日战争胜利了,内战的可能如箭在弦,哥哥必须做出选择。
这次周副主席安排娘从延安到重庆来的主要使命就是为此。
哥哥从1934年考进黄埔军校起,十年多,始终未改他耿直、正派的秉性。他曾经笑呵呵地给我讲过一个小故事,让我听得后怕不已:当时国民党军队也有一些像秘密押送违禁品的行为,哥哥拒绝执行,被他的上司大骂之后要拉出去枪毙。名字报上去,上司的上司薛岳将军是父亲的学生,他一看此人简历,立刻大喊枪下留人。就这样,父亲的在天之灵成了哥哥在军中的守护天使。
也和父亲一样不擅“政治”的哥哥对风云多变的政治形势却有着正直的是非判断———父亲当年弃北洋军阀投奔革命军,今天哥哥要弃国民党参加共产党了!
抗战胜利后,哥哥向上级告假,他借到四川相亲结婚的机会离开军队,一拐弯就来到了重庆。
娘在重庆见到哥哥。他们闭门谈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但这些谈话对哥哥肯定是一个重要的关键性转折。安排哥哥借住在郭沫若家、引荐哥哥去见周副主席,都是我做的事。周副主席和我哥哥在这两个地方也长谈过好几次。哥哥最后做出的决定是这样:这段婚假一结束,他就直接到共产党的队伍里去报到。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娘和哥嫂都和我一同住在已经复员回上海的金山的三哥的房子里,金山当时已经回北平等待去长春了。相聚的时间虽短暂,但那真是一段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时光。
12月中旬,我陪着娘和哥嫂去向周副主席和小超大姐辞行,然后哥嫂就随军调部的飞机直接飞往北平。娘的使命完成了,她也飞回了延安。次年春天,哥哥调往张家口,任华北军区的炮兵团长,娘还特意赶去和哥嫂住了一段时间,见他们能适应新的革命环境,才放心离去,重返她的晋察冀解放区去做她的群众工作。以后,她是从平山县回到北平老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