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腥草功能 【40年记忆】一盘凉拌鱼腥草的苦辣与甘甜
夏日炎炎,热浪让人无处躲藏。每个晚上去冷气十足的超市里逛逛,几乎成了我们一家三代人的定点休闲节目。我和爱人的“80后”属性明显,每次逛超市都是零食满满当当的,一同前行的母亲却是典型的只看不买。对于她而言,街边菜市场的价格更加亲民些,逛超市纯属老年生活的一种娱乐,顺带帮我们看住顽皮的孩子。不过,当她看到超市一角的鱼腥草,就显得不淡定了。
“9块9/500G”——如果说是蔬菜挂上这个价格,就我所在的江西鹰潭的大众消费水平而言,算是有些轻奢。反倒是母亲一改之前逛超市的观望态度,扯下一个保鲜塑料袋,把经过一番精心挑拣过的鱼腥草抖搂进去。超市出售的鱼腥草是经过初加工的,叶子和根须基本被清理干净,白白嫩嫩的根茎最真实地展现在顾客面前,母亲看着颇为满意,她说:“回去给你们做个凉拌,这里面有故事咯!”
拍蒜剁椒、撒盐滴醋,再佐以胡椒粉和味极鲜,一盘时令的凉拌鱼腥草在母亲的妙手之下,新鲜出炉、闪亮登场。对于我而言,鱼腥草这种小众的植物一直是存在于“药食同源”的概念里。经常看到中医药典出现它的名字,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名字太特殊。
而当筷子把二三根鱼腥草递进嘴里并开始咀嚼,顿时嗅觉就开始报警了——那是一种裹挟着特殊清腥味的冲击,但好在尚在忍受范围之内。之后,味蕾就开始接过人体感知,你可以用苦辣酸甜来形容这种食材,但都不能精准地诠释它的独特,唯有吞咽到肚子里,方感到一种类似解脱的愉悦。但奇怪的是,就在这瞬间,又有了继续把它放进碗里来的冲动。
母亲看着我们吃鱼腥草五味杂陈的表情,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眼前这个略显非主流的食材,在四十多年前,可是母亲那一大家子的时令。和云贵川的餐桌普遍对鱼腥草大开之门不同,江西老表对它是抱着若即若离的态度。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铁路建设在江西风生水起,大量四川籍铁路工程兵在此驻扎,并开始繁衍生息,这个过程中,他们的饮食习惯也随之落地生根,鱼腥草的多个吃法,就此开始口口相传。
我外公是鹰厦铁路的搬运工,带着家眷住在靠近武夷山的铁路沿线,经过几次欲拒还迎的情绪起伏,加之四川工友们旁敲侧击般的启蒙,终于是把鱼腥草摆上餐桌。这里面,当然还有一个根本原因,是那个时候餐桌上的资源匮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家的不能给大伙画饼充饥,很多时候不得不让野菜“喧宾夺主”。
母亲说,在她还是姑娘家的时候,每到春天,都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采摘马齿苋、荠菜、青篷等野菜下锅,后来在外公的指示下,鱼腥草也加入了小背篓。
鱼腥草天生天养,在江南山野上也是常见,尤其是靠近水洼的山谷阴处,更是其野蛮生长的乐园。虽然是就地取材,但母亲对鱼腥草亦是持保留的胃口,毕竟,老表对于那个味道,还没到全盘接受的地步,但经济条件摆在那里,很多时候一家人就着凉拌鱼腥草,喝着南瓜稀饭,这都是常态。那时,凉拌的佐料也极其单一,只有盐巴和自家种的辣椒,就这么对付了一顿。
1979年,母亲顶了外公的职,先是在江西横峰当货场搬运工,领导感到女同志当搬运工有些不妥,首当其冲就是难找对象,考虑一番,就把她调至江西鹰潭,开始做一名火车站的检票员。母亲就此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革开放的春风激荡神州大地,人们的生活水平节节攀升,最明显的是餐桌的变化——先是大米白面,后来有鱼有肉,而当国人都开始“鱼生火、肉生痰”的时候,让舌尖回归大自然的呼声此起彼伏。
这也解释了绿色无公害的鱼腥草,为何能在此时以每斤十元的价格登上超市的大雅之堂,而且追随者众。
不管是想忆苦思甜,还是想打一打油腻,母亲对于鱼腥草终究是浅尝辄止,然而在这盘凉拌里的苦辣和甘甜,却仿佛有着岁月的遣怀。改革开放四十年,有着它的宏观大写意,这是所有中国人的共识。而对于母亲而言,一盘小小的菜肴里也有它的时代落脚。这种改革的滋味,正是一番甘甜如饴。(中国青年网特约评论员 谢伟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