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维高得罪了谁 程维高的作为与“诸侯政治”

2019-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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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在他这里,完全没有什么组织原则,有的只是封建诸侯的那一套作风,在河北,他想怎样就怎样."从程维高身上不难看到,权力可以是为公众谋利的公器,也可以变成为己图利的私产本刊记者/孙展(发自石家庄)程维高得罪了谁 程维高的作为与"诸侯政治"多年后细究起来,2003年8月9日,或许算得上是能对河北产生重大影响的历史时刻.这一天,新华社发布了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对原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开除党籍的决定.程维高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三个被开除党籍的省委书记.程维高得罪了谁 程维高的作为

“在他这里,完全没有什么组织原则,有的只是封建诸侯的那一套作风,在河北,他想怎样就怎样。”从程维高身上不难看到,权力可以是为公众谋利的公器,也可以变成为己图利的私产

本刊记者/孙展(发自石家庄)

程维高得罪了谁 程维高的作为与“诸侯政治”

多年后细究起来,2003年8月9日,或许算得上是能对河北产生重大影响的历史时刻。这一天,新华社发布了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对原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开除党籍的决定。

程维高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三个被开除党籍的省委书记。

程维高得罪了谁 程维高的作为与“诸侯政治”

研究者认为,程维高的蜕变有其自身因素,但更有体制原因。缺乏结构合理、配置科学、程序严密、制约有效的权力运行机制,使程维高偶然犯下第一个小错误时,得以方便地行使权力,用一个大一点的错误去加以掩盖;再犯大一点的错误,又复如此。由此叠加,陈陈相因,终至案发。

程维高得罪了谁 程维高的作为与“诸侯政治”

河北最大的“包工头”

在河北,程维高虽贵为一省之尊,却有一个不雅的绰号——“河北省最大的包工头”。

行车于河北省省会石家庄,触目可见的许多大型建筑都是由一家名为“南京二建”的建筑公司负责修建的。而人们对程的诟病,多源于他和南京二建之间微妙的关系。

这种关系在河北是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但对其关系的描述,人们却众说不一。有人认为,南京二建是在程维高主政河北之后才与其“攀上了关系”的,也有说法是早在程任南京市委书记时,二者即有往来。一位曾经在河北经贸部门工作过的老干部回忆说,就在程维高到河北上任的第七天,他陪同程视察了一家皮革厂。中午,视察工作结束,南京二建的一位经理已经在门口等候,“这位经理看上去和程维高很熟悉,程还给我做了介绍。”

曾遭受程维高打击报复的原石家庄市建委干部郭光允也证实,南京二建的某经理发现自己与郭是校友,要为郭与程“拉上关系”,但遭到郭的拒绝。

在郭光允看来,一位新省长和一位外省的建筑公司经理熟识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可不久“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就是这家公司,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内开始承揽河北省的重大工程,并迅速占据了河北建筑市场的很大份额,甚至“抢占了本地建筑企业的饭碗”。

据河北省建委招投标办公室1994年底的一项调查显示,在1993年石家庄市的58项国家和省、市重点项目中,南京二建一家就承接了9项较大的工程,占重点项目总建面积的20.37%,工程总造价9.46亿元,占总量的13.

84%。1994年,南京二建施工的工程建筑面积为635126平方米,工程总造价5.6亿元,分别是河北最大的三个建筑公司(河北省第一、第二、第三建筑公司)总和的1.1倍和3.1倍。而这个量,据一些老干部称“是当年整个石家庄建筑市场近三成的份额。”

南京二建当年注册人数仅为2000人,而三大公司的注册人数则是12163人。南京二建的人均工程建筑面积超过河北省规定面积的4.2倍,而人均工程造价则超标6.6倍。由此造成许多本地大型企业施工量不足,处于半停工状态,有些企业的工资和药费都难以正常发放。

一个外埠的市级建筑企业,何以在河北建筑市场占据如此大的份额,且其承揽的又都是“省会规模较大、利润较高的工程”,不由得引起人们的议论和猜测。程维高显然对此有所耳闻,为此他专门在一次会议上回应说:“有人到处散布我有经济问题,说南京二建在石家庄承揽大批建设项目和我有关系,我拿了大量回扣。

我不仅没有为南京二建说过话,也没有为任何一家建筑施工单位说过话。这个谣言在石家庄传播很广,纯属无中生有,造谣诬陷。有的人是想搞地方保护主义,竞争不过人家,就造谣想把人家挤走。”

然而这个本地企业“竞争不过”的南京二建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参与竞争的呢?据河北省建委的调查,南京二建在承包工程中,“无视省招投标及建筑市场管理的有关规定,大部分是私下交易后补办手续,即使在《河北省建筑市场管理条例》颁布之后,仍不遵守。”更有甚者,“在1994年承接的项目中,没有一项工程是通过正常程序得到的。”而据一位曾在建委工作过的老干部透露,“这些工程很多都是不合格的,有些还被罚了款。”

就在关于程维高和南京二建之间微妙关系“谣言”四起的时候,程开始扩建和装修他的住宅,而建筑方,正是这个“南京二建”。

家属的秘密

相对于人们熟知的程维高手下的那些“得力干将”,程的家人显得要神秘很多。程的妻子,即便是一些与程共事多年的老干部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个姓张的医生”。在中纪委的通报里,这位“张医生”曾经“收受他人翡翠摆件等一批贵重物品”。

实际上,“张医生”的作为远不止此。知情人透露,在修建河北会堂的时候,“张医生”曾亲自出面介绍工程队,承包会堂的内部装修和音响。这一要求遭到负责这项工程的一位副处长的拒绝,结果是,副处长被“就地免职”。另有消息称,南京二建和程维高能“接上关系”,也正是“张医生”的穿针引线。

而程维高的女儿,人们同样知之甚少。有人称程的女儿做过南京二建的办公室主任,这一说法并没有得到老干部们的肯定。他们只知道,程的女儿曾“利用做广告的手段进行牟利”。而现在,程的妻女都“已经被逮捕”。

相对于其他亲属,程慕阳——程维高的儿子则是“大名鼎鼎”,其行迹也在京冀两地广为传播。人们评价这位程公子,“从郑州一所大学毕业后就没干过正经事。”中纪委的通报中提到,程慕阳“给国家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一名离休的省级干部说,程慕阳在北京注册有公司,但其公司的“主要业务却在河北”。据称,保定以及京石高速公路的大部分护栏工程都是由程慕阳的公司承包的。

经营公司赚钱毕竟太慢,程慕阳干脆“另谋出路”。一位当年曾参与调查的人士告诉记者,河北省在北京筹建河北大厦时购买了一块地皮,这块由程慕阳牵线,河北省驻京办事处主任王福友具体运作的地皮本身就价格不菲,而程慕阳称对方还要索取巨额中介费,程则从中牟利。后经查实,索取中介费纯系子虚乌有。

一位在经济部门工作过的干部则讲述,河北省财政厅曾有一笔支持工业发展的周转金,一家名为“八达集团”的企业通过程慕阳向省里要这笔钱以寻求发展。很快,一笔3000万的款项批给了八达集团,但是这笔钱只不过在账户上过了一下就落到了程慕阳的手中,八达集团据说“最终只得到了300万”。

与此相类似的事是,张家口卷烟厂向银行贷了5000万元,这笔账仅仅过了个手续就被吴庆五、李真(二人先后为程维高秘书)、程慕阳私分,据一位纪检系统的老干部称,程分到1000万元。

有关程慕阳的种种说法至今没有官方明确的定论,人们只知道,程慕阳至今“外逃未归”。

省委书记的用人观

“程维高最大的问题在用人。凡是得罪了他的人,不管职位多高,他想免就免;凡是合乎他心意的人,不管名声多差,他想提就提。”一位接近过程维高的干部这样评价程的用人观。

原石家庄市建委工程处处长郭光允,在发现程维高住房超标,并与南京二建有特殊关系后,给中央写信反映问题。但没过多久就被抓到看守所,最后以“投寄匿名信,诽谤省主要领导”为名劳教两年。

原河北省建委主任靳庆和,在发现南京二建严重扰乱河北建筑市场秩序后,多次向程维高反映问题,程不听。而靳庆和在任期间力推招投标制度,制定了相应规章,并按此处罚了违规操作的南京二建,引起了程的不满。此后不久,靳被免职,理由是“住房超标”。

原秦皇岛市委书记丁文斌曾拒绝了程维高的侄子以程的名义向其索要工程的要求,此后在敦促一家港商解决假投资问题上与程产生了矛盾。丁一再要求港方尽早出资,而程则频频向丁“施压”。不久,丁被解职,原因是“多次提出并写信要求调离河北”。秦皇岛市和丁合作较好的一批干部也在不久后相继被调离。

刘善祥,原河北省纪委书记,他在一起经济案件中发现一笔5000万的巨款“来去不明”,省经贸委下属的工业投资公司经理张铁梦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由于此案牵涉到程的秘书李真,刘善祥遂请程维高将李真调开以方便办案。在掌握张铁梦挪用公款100万元的证据后,刘将张案移送检察院。就在此时,刘善祥因病住院。而在刘住院期间,张铁梦却被不明不白放跑,至今未归。

知情人称,指令来自程维高。刘善祥病愈归来不久,却等来一纸解职通知,上面居然有他不知的理由:“因身体有病,多次向中央要求退休。”

与以上人物的命运相反,原石家庄市建委主任李山林通过南京二建和程维高搭上关系后,多次违规将市重大工程批给南京二建。而在李山林落选石家庄市副市长后,竟被程提拔为省建委副主任,并依然兼任石家庄市建委主任。知情人称,这一罕见的人事安排,“就是为了给南京二建在石家庄揽活提供方便”。

原河北省国税局局长李真,从结识程维高前秘书吴庆五之后,就一路扶摇直上。短短的7年时间里,他由一名刚进石家庄的普通科员,一跃成为权倾一时的河北省国税局局长。据一些老干部讲,河北省大小官员要想谋求晋升,必须向李真“进贡”,就连原石家庄市长张二辰也不例外。

一位老干部说:“一个厅级干部为了提拔竟要向另一个厅级干部行贿,这合乎逻辑吗?在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起作用?”

从吴庆五到李真(程维高的两任秘书),从李山林(原省建委主任)到张二辰(原石家庄市长),从王福友(原省驻京办事处主任)到杨益铭(原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一个个的贪官被程维高提拔重用,最终又一个个“落马”。这成为河北政坛数十年未见的“丑闻”。

“程维高的用人方式对河北的伤害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这种影响也不是短短几年之内就能完全平息的。”一位离休老干部听到程维高受到处分的消息后,既喜且悲。

在他看来,程维高主政十年,河北省最大的损失是,一批当年年富力强、富于正义感的干部现在都已然老去。

“诸侯”政治

“窃居高位,霸道之极。”这是原河北省纪委书记刘善祥对程维高工作作风的评价。

而“霸道”,也是记者在河北采访时听到得最多的对程维高的评语。一位高层领导向记者透露,有一年在听取基层县委书记汇报工作时,程居然一口气撤换了17个县委书记。这些人大都是一些“能干不能说”的人,但程认为他们“思想不解放、工作没魄力”。

至此之后,河北吏风突变,人人以自保为上,再没人敢于反映实情,弄虚作假蔚然成风。

另一位参与河北经济建设多年的老干部说,有一年在开人代会的前一天晚上,程维高为了突出政绩,突然要求将财政收入再增加28亿,本已打印好的报告不得已重印。而“就是这凭空增加的28亿,让河北省消化了好几年”。

“我曾经就李真的任用问题与程维高谈过,但是他从来就不听别人的意见,执意提拔李真。其他干部对程提意见,程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事隔多年,刘善祥说起程维高对李真的使用时的独断,还显得愤愤然。

一位离休的厅级干部干脆称程维高的当权是“诸侯政治”——“在他这里,完全没有什么组织原则,有的只是封建诸侯的那一套作风,在河北他想怎样就怎样。”这位老干部认为,“程维高的所作所为充分暴露了我们干部管理体制上的漏洞,而这方面的缺陷给河北甚至全国造成的危害,怎样评价也不过分。”

“个人主义恶性膨胀,自恃位高权重,目无党纪,独断专行”。中纪委在通告中以罕见的严厉语气批评这位在河北主政十年的最高领导。

中纪委还告诫说,“党的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干部,应该从程维高所犯严重错误中汲取教训,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