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文纹史进 #说水浒#——九纹龙史进为何是排头兵
《水浒传》的正本第一回是《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九纹龙史进的闪亮登场,拉开了轰轰烈烈的一百零八将大聚义序幕。
水浒一百零八人,为什么单单要将九纹龙史进当作排头兵来描写?金圣叹曾点评:以名为引,盖因史进寓意“历史在前进”之意。
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史进是一个阳光健康、性格开朗的帅哥,同时,又是最传统的演义小说英雄人物!
史进的故事,充满了唐代传奇英雄的韵味。
按照小说的情节,禁军教头王进因为得罪了高俅,连夜带着老母远逃延安府,半路在陕西华阴史家村借宿,由此而来结识了史进史大郎,从而引出波澜壮阔的英雄之旅。小说里是这么描写史进给人第一印象的:
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里使。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一,史进皮肤不错,脸若银盘,说明至少不比浪里白跳张顺、浪子燕青逊色多少。二,年轻有活力,当时也就约摸二十岁不到,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小伙。三,有漂亮的纹身。借其父史太公之口是这么描述的:
太公道:“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华阴县界,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便唤做史家村,村中总有三四百家都姓史。老汉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一气死了。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剌了这身花绣,肩膀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
由此我们可以想象,以当时的审美观点来看,史进确实是一个帅哥,因为宋代以有花绣为美,远如五代周太祖郭威,由于他脖子上刺了一只飞雀,所以人们又叫他郭雀儿。再比如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丐帮帮主乔峰胸口,便刺着一个青郁郁的狼头。
闲话少说,由于史进家不仅留宿王进母子,而且治好了王进老母的心疼病,因此感恩图报,王进在一棍搠倒史进之后,正式成为史进的师傅---史进之前的七八位“有名师傅”尽是吹牛之徒,教的招式都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这里面我们不得不提及的是打虎将李忠----史进的启蒙武术老师,一个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汉子,后文详述。
历时大半年,史进十八般武艺一一学得精熟,王进见他已经颇有小成,于是提出继续投军,史进父子苦留不住,只能送别老师。
送别老师半年之后,史进的父亲史太公去世,自此,“(史进)每日只是打熬气力;亦且壮年,又没老小,半夜三更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射弓走马。”
因为无人管束,加上武艺纯熟,史进接替了史太公的职位,成为史家村新任里正。宋代的里正类似今天的村长,具有统领全村抵抗山贼的职能,这里的山贼,指的是少华山的三个强人: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
朱武是安徽定远人,使双刀,武艺寻常,善使谋略;陈达是河北邺城人,使出白点钢枪;杨春是山西解州人,使大杆刀。
这三个人的籍贯很有意思:在三国时代,定远属吴,是鲁肃故里;邺城属魏,是曹魏都城;而解州出了个大大的英雄,蜀汉第一大将关羽。
魏蜀吴都全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完全有了《三国演义》的味道。
陈达不顾朱武和杨春的劝告,执意和史进火拼。结果现在的史进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三下五除二将他生擒活捉。
朱武杨春失去左膀右臂,按照杨春的意思,就要和史进死磕----要说领导就是领导,不是靠匹夫之勇能够做到的。且看朱武的表现:
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并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杨春问道:“如何苦计?”
这条效仿桃园结义的苦肉计,就是上门哭哭啼啼:“你要抓就把我们兄弟三人全抓去吧!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史进少不更事,看不透朱武老狐狸的空城计,脑子一热,不仅没将朱杨二人捆起来,反而大手一挥将他们全放了,更进一步,还和他们结成好友,多次私下联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由于手下的疏忽和叛徒的告密,中秋佳节之晚,华阴县县尉大人率领两位都头、三四百捕快将史进住宅包围了。这个时候,朱武不愧是神机军师,且看: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
史进道:“如何使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时,我与你们同死;活时同活。你等起来,放心,别作圆便。且等我问个来历情由。”
由此而来,史进算是彻底和政府决裂了。四人打开房门,且战且退,一起回到少华山。这时候的史进,已经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境地,但是却毅然拒绝朱武三人的加盟要求,喊出了“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这样的话。
因为宋代礼法严谨,做强盗被看作是最对不起祖宗的行为,即所谓的“男盗女娼”史进虽然讲义气,但是却也不得不顾忌家族的荣誉。
有家不能回,有山不能上,留给史进的只有一条路:找师父去。
但是,天不遂人愿,史进到了延安,没找着王进;而后辗转到北京大名府,花光了盘缠,正所谓“一文钱累死英雄汉”,最后的史进,只能无奈做了独行大盗,在赤松林拦路剪径。
史进在赤松林遇到了旧相识鲁达----这时候已经从军官变成了和尚,法号智深。一个是地主少爷变成了拦路强人,一个是朝廷军官变成了游方和尚,相信他们的再遇也是充满了无限感慨的。
鲁智深正愁敌不过崔道成、邱小乙两个江湖败类,史进的出现,正好解决了他的烦恼,鲁史联手,顺利杀死了生铁佛、飞天夜叉,为民除了害。
鲁达、史进的这次联手,是他们在小说中唯一的一次合作,一部《水浒》,只有两个侠士,一为鲁达,二是史进,他们在瓦官寺的为民除害行为,无疑是小说最华美炫目的篇章之一。
赤松林之后的史进,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重回少华山正式落草。《水浒传》这本书讲的是上山落草,史进作为第一个出场好汉,却不是第一个落草的人物,究其原因,还是说明了“无奈”二字,在他心中,依然还保留着公平、正义的思想,即便自己是个强人(已然玷污了父母的声誉),但面对强抢民女的贺太守,史进还是毫不犹豫地只身行刺,这就是史进的高大之处,也是朱武、陈达、杨春等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史进的出场,更多的是引起后续情节的发展,由史进而鲁智深,由鲁智深而林冲,进而杨志、晁盖、宋江。可以说,《水浒》这本书为什么吸引人?就是因为前期的故事相当生动有趣,让人一读之下欲罢不能,而且前期人物个个都很出彩,算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这就是史进第一个出场的原因。
英雄排座次,史进的位置也很有趣,天微星九纹龙史进,排二十三位,仅次于李逵,在雷横三阮之前。其实不管是按照武艺还是贡献,史进的位置都偏高了:史进上了梁山以后,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去收伏芒砀山樊瑞、项充、李衮三人,结果大败,险些中飞刀;二是攻打东平府,进城当卧底,结果被窑姐儿告发入狱。
两战两败,不禁让人掩卷长叹造化不公。
归依招安以后,史进随大军南攻方腊,一路披肝沥胆打到方腊大本营,于睦州昱岭关死于小养由基庞万春之箭下,和他一同战死的,还有石秀、薛永、陈达、杨春、李忠五人。
当年少华山聚义厅上,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四人或许歃血结盟,说过“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的话,一语成谶,史、陈、杨三人做到了,他们用自己的结局,应证了昔日的友谊。而朱武也舍弃了朝廷武奕郎的任命,辞官远行,去投公孙胜出家,当了云游道士,彻底地看破了红尘。
《水浒传》以史大郎、少华山引出波澜壮阔的梁山义军风云,作为一个配角,我依然认为,史进是梁山好汉中最具人格魅力的人物之一,他作为排头兵出场,当之无愧。
-----------------------节选自《人性与世情:《水浒传》可以这么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