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序曲民乐合奏 首位把《春节序曲》带到国外的指挥家走了
中国著名老一辈指挥家、新中国交响乐创建参与者之一、原中央乐团指挥韩中杰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昨天上午10时47分在北京305医院逝世,享年98岁。
韩中杰先生1920年生于上海。1942年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长笛专业,随后在中国建立最早的上海工部局交响乐团担任场地演奏员。1951年在柏林举行的第三届世界青年联欢节长笛比赛中获奖,是中国最早在国际比赛中的获奖者之一。1952年,他从上海来到北京,担任当时的中央歌舞团乐队队长,并开始担任指挥工作。
韩中杰先生在中央乐团和中央歌剧院担任指挥期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的唯一愿望就是建立一支高水准的中国交响乐团,并为此付出毕生心血。他曾指挥过多部中外歌剧和芭蕾舞的演出,更曾指挥过多部中国交响乐作品的首演。
1955年,他带领乐团参加华沙世界青年联欢节,指挥演出过李焕之的《春节序曲》,这也是中国交响乐作品首次在国外演出。他曾担任中央音乐学院指挥系教授30年之久,培养出一批优秀指挥人才。著名指挥家邵恩就是他发现并培养的优秀指挥家之一。
韩中杰为我国交响乐事业的创建与发展做出过卓越贡献。2016年7月29日晚,中央乐团-中国交响乐团60周年庆典音乐会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举办。当时已经96岁的韩中杰登台指挥乐团演奏了那首被他首次带到国外去的中国作品《春节序曲》。悠扬的乐曲响起,感动了无数现场观众。这是他最后一次登上指挥台。
家人讲述
不太爱说话 从不追求名利
韩老性格内敛,平时很严肃,但是他对自己的工作十分认真,指挥也很严谨。淡泊名利、勤勤恳恳是韩老的一贯作风。韩老的儿子韩禹文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说:“我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工作认认真真、勤勤恳恳,永远不会关心自己的名利。”
韩禹文告诉北青报记者,父亲从上海到北京时很坚决,他希望在中国建立高水准的交响乐团。1951年从柏林世界青年联欢节回到北京后,领导希望他们几人能留在北京,参与到建立中央歌舞团交响乐队的工作中来。“当时我们家在上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母亲工作很舒心。
但是,父亲毅然决然地从上海搬到北京。当时北京工作的环境比较艰苦,有的人就因生活上的原因留在了上海,但是我父亲却有这个眼光,和我母亲一起来到北京,就是为了交响乐事业的发展。后来,作为乐队队长,在外国指挥离开的时候,他就临时担任指挥,最后成为指挥家。”
韩禹文告诉北青报记者,父亲在生活中比较沉静,不太爱说话,在家里基本上没见他发过火。
但是他在工作上一丝不苟,排练十分严厉。“他的耳朵特别灵,乐队中哪个声部、第几谱台的演奏员出了错音,他马上就能听出来,并直率地指出。父亲看似很严厉,但他也很喜欢与年轻人接触,和年轻人在一起时基本上是静静地倾听。”
女儿韩文彦告诉北青报记者:“我爸爸从来都不炫耀自己的工作成绩和自己的经历。解放前,他曾在上海工部局乐队,为很多老电影配过乐,也与聂耳、冼星海合作过,但他从不拿出来炫耀。有一次我问他"您见过聂耳吗"?他说"我们合作过"。
我又问"您见过冼星海吗"?他还说"我们合作过"。我说"怎么没听您说过呢"?他说"这是很正常的呀,就是合作过"。他后来经常在各个乐团演奏员招聘考试中做评委。开始一些人总是来送东西,希望我父亲能帮忙说说话。但每次他都会说"这管什么用?我不会这么做"。后来担任乐团招聘评委时,有些评委家会门庭若市,我们家就冷冷清清。他认为这样很好。”
韩老的夫人一直是最支持他的生活伴侣。韩文彦告诉北青报记者:“我爸爸当年什么事都自己决定,而我妈妈总是支持。因此也形成了一个惯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爸爸都会当即做决定,不用跟我妈妈商量。而我妈妈则永远都会支持他——从到苏联留学,到后来工作上的所有事情。因此,我们家从来没有争吵过。”
学生讲述
邵恩:他教会我指挥,更教会我做人
韩中杰先生逝世的消息传到了新加坡,正在那里排练的我国著名指挥家邵恩深感悲痛。因为他失去了一位对自己艺术生涯起决定作用的老人、一位恩师。当年邵恩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是韩先生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命运。邵恩在电话中对北青报记者表示:“没有韩老师,我今天就当不了指挥。当时我从作曲系转指挥系的时候,所有老师都不同意。只有他一个人说,你们要收了这孩子,我来教。”
现在已经是活跃在国际乐坛、担任中国交响乐团首席指挥的邵恩,当年就是这样跟随了韩中杰老师学习指挥。邵恩回忆说:“他是一个很伟大的艺术家。他对音乐的认知和深度远远超过他们那一辈所有的指挥家。韩中杰老师知识特别渊博,而且在艺术上非常有见解。
生活中的他却非常内向、非常低调、非常温和,有时候可能有点冷。这个"冷"不是冷酷的"冷"。韩老师曾给我讲一个故事,说他在演出时,乐队给他提意见,说他没什么笑容,他就试试假笑了一下。结果大家说"韩先生,您还是回原来那样吧,要不然看您这样大家都想笑"。”
说到韩老师对他的影响,邵恩说:“他对我的影响是所有老师里面最大的,因为他教会了我如何看待总谱,这方面有些人现在也不懂。这不是如何去读总谱上的音符,而是要从字里行间读出总谱里的音乐、它的历史背景、它音乐的美学观点,要看到总谱的这张"黑白豆"的纸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个是让我觉得受益最大的,尤其是在我出国以后。因为我们与西方交响乐水平还有明显的差距,人家会把一个音乐作品在舞台上呈现的结果作为一种文化的体现,我们还停留在对谱子的体现上。
一开始我学不会也不理解,韩老师总着急:他认为我如果想从一个划拍子的年轻指挥成为真正的艺术家,关键是要学会怎么去看总谱。不是看哪个和弦对不对,而是要通过总谱看音乐呈现的各种可能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邵恩说:“他教会我的有两点特别重要:一个是他对指挥职业的认知。他在第一课就告诉我:"所有音乐表演艺术当中,指挥是唯一不发声的。指挥的成功、音乐会的成功完全依赖于别人去发挥他们的才能。
所以跟你工作的载体,合唱队也好、乐队也好,你跟他们建立互相的信任、互相的爱、互相自愿配合的融合度,是决定音乐会能否成功的关键"。在做人方面,他同样教会了我很多。他从来不贪功,不给自己戴光环,从来不炒作自己,从来不把个人看得很重要。
他从来都认为,乐队、那些实际去发声的人才是真正的功臣。说句心里话,我这一生中很难再碰上韩老师这样的人。我爱我的父母,我的父亲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但是跟韩老师比起来,韩老师有更多的值得我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