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薰铉纹枰论英雄 曹薰铉:成长要不屈不挠 喜欢中国“新新人类”
东方网5月28日电 5月21日。成都市郊青城山脚鹤翔山庄。
按照韩国的风俗,曹薰铉已经53岁了。在日本围棋一代宗师濑越宪作先生桃李遍天下的著名弟子中,年龄最小的曹薰铉是至今仍在棋坛一线拼搏的一个。以辈份而论,曹先生比刚刚在LG杯赛上赢了李昌镐的陈耀烨这一代高了五六辈。
如果从1972年返回韩国算起,曹薰铉已经在顶尖的围棋世界奋斗了33年。除了九座世界冠军的奖杯,甚至连他自己都 无法对自己究竟拿到过多少头衔作出准确的统计,也许这就是他有着“围棋皇帝”这一美誉的由来吧?
他是一个自负的人。在与他同辈或晚一辈的棋手中,“曹薰铉”三个字像一个无法破解的魔咒,徐奉洙、梁宰豪、金秀壮等韩国曾经的天王级棋手谈曹色变,在他的阴影下蹉跎一生。然而直到今天他也不会放过任何打压昔日对手的机会。当我提到老“四大天王”这一称谓时,老曹挥着手不屑一顾:“那怎么能算并列?都是媒体们自己评的。十盘里我赢七八盘,他们就赢一两盘,我怎么可能和他们并列?”
他是一个棋局之上面子观念极重的人。围甲下了两盘。第一盘他把赢棋输出去后,几乎连晚饭都不想吃了,整晚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发一言;第二盘终于拿下了上海队主将邱峻,但中午时分他的白棋接近崩溃,好友兼翻译李哲勇拉着他吃饭,他竭力挣扎着嚷嚷:“有今天下午就回汉城的机票吗?我没脸再呆在这儿了。”
他是一个厚道的长者。别人出钱请他参加活动,被拒绝的占多数,但像去年搞的“围棋希望工程”没有分文报酬,他却高高兴兴地携全家参加,一路上自掏腰包捐钱捐物。当知道朴文尧母子生计艰难时,老曹不光想尽办法张罗,每回相遇总不忘私下里塞个大大的红包。
韩国围棋,曹薰铉是当之无愧的里程碑。他承继了日本围棋的衣钵,却开创了韩国战斗型围棋的一代先河……
“皇帝”的忠告成长必须不屈不挠
除了“皇帝”,曹薰铉还有很多绰号。从1973年他首次以五段登顶韩国“王位战”开始,他的冠军纪录无疑是空前绝后的。1980年,他独霸韩国所有的九个头衔,随后他在“霸王战”中实现了16连霸!当他在1982年成为韩国历史上第一位职业九段时,棋界送给了他一个新的称谓:曹霸王。由于他的棋风华丽多变,时而重拳出击,时而腾挪躲闪,他还有个绰号叫“曹燕子”。
东渡日本求艺,老曹是成就最高的一个,但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在他之前有赵治勋,在他之后有赵善津,柳时薰。“学习的艰苦,尤其是在陌生的国家学习,艰苦得我不愿意去回想。”值得他永远尊敬的人不多,他口中毕恭毕敬的“恩师”濑越宪作是一位,他的师兄吴清源也是一位。
事实上,年长曹薰铉四十岁的吴清源在当时十来岁的韩国少年眼中扮演的更像一个“师父兼父亲”,所以在他的口中提到吴清源时,说的是“先生”而不是“师兄”。吴与曹的关系颇类似于《射雕英雄传》里的王重阳与周伯通。
棋风如其人。表面来看、吴清源、曹薰铉和李昌镐的围棋世界充满着不同,但他们不屈,善变,自信,临危不乱。“吴先生常说,走这条路就不要回头,连停留都不行。”曹老师回忆说,“在我回国很多年里,我一直感觉那严厉的目光在俯视着我,逼着我不停地战斗。”这“严厉的目光”一脉相承,曹薰铉也传递给了李昌镐--那个年仅13岁就开始挑战并撼动他基业的天才弟子。
“皇帝”的不快“寄名弟子”之争
我们的话题是从近来盛传的“资助朴文尧”开始的。我首先感受到的,是围棋皇帝拒绝沽名吊誉的那份诚实。
“听说您曾经一次性资助给朴文尧六万元?”我好奇地问。“不,不,不!”曹老师一个劲地摆着手,“熟悉的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曾帮助过很多学棋的人,这在棋界并不新鲜,很多人遇到同样的情况都会那样去做。”
从黑龙江到北京负芨求学,10岁的朴文尧刚入聂道场便遭遇惨变:他的父亲被歹徒袭击而死,至今还是一段悬案。正好到京比赛的曹薰铉听说后马上表示,我来帮助他继续下棋。
对那个朝鲜族孩子,曹薰铉显然是上了心的。加上今年朴文尧的横空出世,老曹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和关系,总共给他争取了三次参加国际比赛的机会,这对一个正在成长的围棋少年来说,意味着收入的增长和眼界的开阔。每次相遇,老曹总要事先兑换一些人民币,封成一个大红包给朴文尧。“每次大概五六千块吧,我记不太清了。”
来中国很多次,让曹薰铉心里不快的事情极少,但关于“寄名弟子”的争议却是一例。不定期的接济显然不能满足朴文尧母子在北京的生活和学习需要,于是曹薰铉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收朴文尧为自己的寄名弟子。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小文尧的社会地位会极大提高,从而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比赛机会和奖金,无论是在中国还是韩国。
要知道,在进入职业围棋43年里,老曹只收过一个弟子,那就是李昌镐,如果小文尧如愿以偿,那么他将成为石佛唯一的一个师弟!
最终让这桩棋坛美事化为泡影。据说理由是:如果朴文尧成为曹薰铉的寄名弟子,那么他将代表哪一国参赛呢?没有先例,似乎也不打算开次先河,朴文尧最终走上的道路看上去更像刘昌赫的影子。少一些毅力或少一些运气,今天围甲赛场上大连队的主将,LG杯杀入八强的黑马也许早就不存在了。
“皇帝”的体验一流与超一流
年过五旬的曹燕子华发早生,但这并不影响他具备普通年轻人难以比拟的超强体能--25分钟从青城山脚飞奔上天师洞,20分钟又轻快地第一个跑到建福宫。脱下西装满脸汗珠的曹薰铉得意地对我说:“想成为顶尖的棋手,想许多年都是一个顶尖的棋手,没有体力怎么行?”
老曹特别喜欢不满15岁的古灵益。短短一个月,中国的“新新人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古成为他的队友,在围甲四连胜;李哲让他的围甲处子秀砸了锅;陈耀烨刚刚扳倒了他引以为豪的弟子,引起了包括他在内的韩国棋界莫名惊诧。
韩国、中国的棋力比拼正在向“80后”延续。“其实,成为一名一流棋手很简单。”曹老师淡淡的一语却吓人一跳。在他看来,当学棋的条件越来越好,可以借鉴的榜样越来越容易模仿的今天,“只要有一定的才能,有一定的苦功,有一定的运气,年纪轻轻成为一流的高手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19世纪的日本围棋,想达到今天职业七、八段的水平几乎都没有可能。三十多年前,中韩最高水平的棋手放在现在大概也就是五、六段。曹薰铉评论说:“九段在今天看来正在成为一种荣誉而不是实力的体现,很多现在15岁——20岁的少年事实上已经达到了九段的棋力。”
曹老话锋一转:“一流容易达到,但超一流却很难。绝大多数的一流棋手也许穷毕生之力都徒劳无获。那是一种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曹薰铉把古灵益,陈耀烨,元晟臻,玉得真这些“80后”都归于已经达到或即将达到一流。“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可以在一段时间突然让人眼前一亮,但要在很多年中始终如一却很难说。”
嗜赌如命的曹薰铉用“赌”来诠释他的观点。“胜负心必须天然具备,并从小时候起不断地培养。无时无刻不争胜负成为天性,才可能在棋局最关键之处表现出敏感,从而找到最佳的取胜之路。”无论职业还是业余,无论是棋院还是学棋的道场,“彩棋”在韩国无处不在。没有人愿意又输钱又输人,所以什么样的对局都会用认真的态度坚持到底。
老曹拿自己举例:“像我这样的棋手收入已经很高了,随便参加一个什么活动,或是到什么地方下下指导棋,出场费起码100万韩币(合人民币约7000元),难道我耗费好几个小时坐在那里下棋,就只是为了赢一万韩币的赌注?当然不是。这是一种对局的习惯和态度而已。”
韩国围棋的强大,韩国的少年天才更容易在世界舞台大放光彩,根源或在于此吧?采访手记我行我路陈宇
跑围棋的时间不长,所以上月在韩国棋院门口才第一次见到曹薰铉。灰白的头发显示着他的年龄,然而如飞的步履却看不出一丝衰老的迹象。
在青城山天师洞,道教名师付圆冲的禅室里第二次见到曹燕子,我的固有观念有了一些改变——在围棋的世界里,他傲慢自负,很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概;在围棋之外,他豪爽善良,比大多数人更加和蔼亲切。
据客串翻译的李哲勇说,“认识老曹十多年,只要谈及两件事,他马上容光焕发。”一件是围棋,一件是赌博。
在位于汉城一面山坡上的“曹宅”里醒目地放着一张精美的麻将桌,由此可见曹老师的赌性之重。当然,韩国麻将跟成都的“血战到底”完全是两码事,而曹薰铉就有本事在一夜间学成出师。采访结束后的他立刻拉着宋雪林等开始“血战”,我惊异地发现,他居然砌着“花搭子”,转眼就糊了一把清一色,一把暗七对,仿佛一个地道的成都人。
嗜赌之人往往“抠门”,但老曹绝对是个例外。像朴文尧那样得到过他照顾的青年无法计数,而在韩国棋院附近的烤肉会,只要他在场,别人根本就别指望买单。
老曹还很念旧。虽然从围棋的内容上,老一辈的韩国棋手们无一逃过他的“痛斥”,但这绝不会影响大家的私人感情。例如22日刚刚患癌症去世的金秀英,曾经在大败后破口大骂:“这人怎么从来就不懂得尊重老前辈?”可一得知消息,老曹马上给他的弟弟金秀壮九段,沉痛得要掉下泪来。在我看来,曹薰铉活得很有些市井味,却相当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