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佟佟见面会 黄佟佟专栏:大男子主义的爱
有一年香港书展,我们去拜访在港大教书的钱钢先生,钱先生带我们在港大附近转悠,在傍晚的山路上说说笑笑,突然指着一栋硕大的红砖楼房对我们说:“知道么,萧红以前生病时就住在这里,这边数过去第二个窗户……”迷离夜色里,我隔着铁篱笆盯着那黑洞洞的窗户发了半天呆— 这也许是我离萧红最近的时刻。
2014年,名导许鞍华联合金马编剧李樯,用汤唯来演萧红,引三十多位明星共同打造的电影《黄金时代》在十月就要上映了,引发了新一波萧红热。萧红一生坷坎,短短31岁的生命,遗下著作若干,也遗下情事若干,她自言生前受尽白眼与冷遇;但她死后却异样热闹,先不说研究她的文章满坑满谷,光是她生前有过感情纠葛的几个男人就为她打了几十年笔仗。
与她同居过六年的萧军当然是最有资格说话的。萧军写过数篇忆萧红的文章。自始至终,萧军对于萧红的态度是居高临下的,评价萧红的文学价值是“月亮”,只能“给人一种光亮,清澈的感觉,但是缺乏一种热力”,“萧红的作品最终的结果是给人一种消极的阴暗的感觉,对人生是失败主义”,“她是消极的浪漫主义,唯美主义,个人主义结合的混合体”。
至于他俩的感情,“如果从"妻子"意义来衡量,她离开我,我并没有什么"遗憾"之情……”这话听着怎么也有点酸酸的意思,因为毕竟是萧红把他给甩了。
直到四十年后,他还在跟从维熙说萧红“像是风筝在天上飞……”在萧军看来,是他救了萧红也成就了萧红,最后这个女人居然公然背叛他,怀着他的孩子还嫁了别人,这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虽然此前他已无数次地背叛这个女人。
做为典型的东北直男,萧军有仗义惜弱的一面,也有自私放纵的一面,一路追女不止,酗酒家暴,做他的妻子真需要无比的忍耐。这一点他的后任妻子王德芬想必更有体会,所以1942年听到萧红死讯时,他这个当事人没有哭,反而是完全不相干的王德芬哭了— 是啊,嫁给这样的男人,哪个老婆都得哭啊。
大男子主义严重的直男们在感情里,从来不承认女人和他们是平等的,很多年以后萧军仍然直斥萧红是“软弱者、失败者、悲剧者!”其实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搞砸了这段感情么?直男的爱里只有自己,没有女人,他们甚至害怕泄露自己也有柔情。1946年萧军回哈尔滨,在一个旧书摊上买到自己和萧红合著的第一本书《跋涉》,他只敢偷偷在目录页空白处题了四句诗:“珠分钗折,人间地下,一桢宛在,伤何如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