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芬导演的作品 林玉芬:一个TVB副导演成长为内地爆款剧导演之路
对于林玉芬来说,在TVB当副导演、导演的经历,虽然被她形容为“变态”,却是她此后转战新加坡,继而北上内地,于唐人积攒古偶玄幻剧经验,后以《花千骨》为分水岭成为“爆款剧导演”之路,最初的起跑线与基石。
文:叶子
7月13日,古装玄幻剧《醉玲珑》开播,35小时内网播量破3亿。剧中刘诗诗和陈伟霆突破古偶剧套路上演闪恋闪婚,“醉玲珑剧情太快”一路在微博热搜榜上驰骋。又一部古装热剧诞生。
时间倒退到今年3月20日。拍摄了5个月的《醉玲珑》杀青,工作人员的镜头无意捕捉到导演林玉芬站在一棵道具桃花树下,惬意放松地伸着懒腰。55岁的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红色羽绒股,雀跃地像个小姑娘。这位工作人员觉得很有趣,将小视频加上慢动作特效,再配上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主题曲《凉凉》,当作礼物发给了林玉芬。
林玉芬看后很开心,配文“杀青那一刻”发在了朋友圈。有人留言评论“导演满满少女心!”而林玉芬则回复:“哈哈哈我真的有点小白!”
《醉玲珑》
这位自称“小白”的女导演可不是真“小白”。2015年《花千骨》《无心法师》,2016年《微微一笑很倾城》,2017年《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醉玲珑》,再加上更早的《步步惊心》、《仙剑奇侠传三》,林玉芬是名副其实的爆款剧导演,也是业内公认的“收视保障”、“品质保障”。
在2015年《花千骨》爆红之际,关注演员的同时,有心的观众开始搜索导演林玉芬的资料,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位来自香港,毕业于中戏导演系86级本科班的的女导演,还曾经在上世纪90年代执导过TVB剧《刑事侦缉档案 II、III》和新加坡电视剧《真命小和尚》。仿佛发现新大陆的网友们跑到林玉芬的微博下面留言:“原来我是看着您的戏长大的!”
《刑事侦缉档案II》
看到留言,林玉芬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刑事侦缉档案II、III》是三四个导演一起拍的,我只是拍了其中的一些单元”,刚开始她会认真地跟网友解释,但随着之后《微微一笑》《三生三世》的接踵出炉,热情涌来的网友太多,林玉芬便也不大在意了。
对于林玉芬来说,在TVB当副导演、导演的经历,虽然被她形容为“变态”,却是她此后转战新加坡,继而北上内地,于唐人积攒古偶玄幻剧经验,后以《花千骨》为分水岭成为“爆款剧导演”之路,最初的起跑线与基石。
《花千骨》
回顾林玉芬作为导演的成长之路上的每一个重要节点,所跨越的每一个高阶,我们不难发现,都趋和着华语电视剧圈的潮起潮落。而如今,业界称她为“收视保障”,她成为北上内地一众香港导演中的佼佼者。而相较于植根于内地、裹挟着资本的创作者,来自香江江畔的她,更像是一个被雇佣的匠人。她所努力去做的,就是挑灯奋战,苦心打磨,在资本与IP狂涌而来的大环境中,去调整适应,交出一部部好作品。
直面IP与资本:那些戏投资很大我战战兢兢 不太能主动选定演员但会给意见
在天涯论坛上有篇题为《谈谈林玉芬导演》的帖子,“这个导演能把偶像剧、古装剧、仙侠剧导的这么好,也是奇才了,突然发现她近几年的《花千骨》、《微微一笑》《三生三世》都大火,对这个导演充满好奇。”不少网友表示“附议”。
林玉芬俨然成了古偶剧、仙侠剧的一块金字招牌。而且在林玉芬近年的作品里,大投资 人气演员的热门IP改编剧占了大半。不过,林玉芬说自己并非有意为之,很多时候更是偶然。
2012年拍摄《风中奇缘》时,林玉芬无意中看到《微微一笑很倾城》,这本甜宠小说看得她心情愉悦。出于职业惯性,她还琢磨起来:这样双时空交错的小说要拍成电视剧会是怎样的?好巧不巧,四年之后,剧酷传播的制片人房迎对林玉芬发出拍摄《微微一笑》的邀约,让她惊讶不已,欣然应约。
《微微一笑很倾城》
其实,林玉芬还是希望拍不同类型的作品来让自己视野更开阔。而之所以能与这么多热门IP结下不解之缘,也与目前商业资本涌入电视剧市场的大环境有关。投资者们拿出了大数额的人民币去购买热门IP版权和支付人气演员的高片酬,为了回本盈利,自然倾向于选择有成功作品的执导者,以降低风险。《醉玲珑》的制片人唐丽君就曾透露,在《花千骨》时与林玉芬的愉快合作,奠定了《醉玲珑》两方的合作基础。
林玉芬觉得转折点正是在于《花千骨》的成功。“唐人一些戏大家都有知道,但《花千骨》之后大家会比较认识我,知名度也相对来说提高了。所以,这两年会有很多比较好的所谓的IP来找我。”
IP自带粉丝积累,随之而来的是压力。面对狂涌而来的热门IP,林玉芬其实是“战战兢兢”的。“因为我知道现在这些戏都投资很大,接每一部戏时,我都忐忑地想,这么重的投资我能拍成什么样?书粉会喜欢吗?因为一切都是未知的。”
跟很多被商业裹挟的导演相比,林玉芬在创作上其实更遵从自己的内心。她拍摄一部作品的前提是要喜欢这个故事,要有想将其创作成影视作品的冲动。
2016年,《微微一笑》尚在拍摄中,出品方剧酷又对林玉芬发起了拍摄另一部热门IP《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邀约。林玉芬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按照她拍戏的习惯,每部戏都要做充足的准备,而同时介入两个热门项目,体力消耗也太大。不过,林玉芬还是留心咨询了因《花千骨》结为好友的编剧果果,果果告诉她:“这个故事你应该会喜欢。”
找来小说,本就喜欢看言情的林玉芬的确喜欢这个绝美仙恋故事。而故事在凡间、天界、妖族有多处情感纠葛,也让林玉芬觉得是个挑战,“既然已经拍了《花千骨》,就要挑战一下难度更大的同类剧。”
每年新开张的IP剧项目多,但热门导演就那么几个,而热门剧导演手上几个项目同时进行的情况,就类似于人气演员的轧戏。但林玉芬坚持不“轧戏”。她跟两部戏的制片人房迎约定,不要因为《三生三世》的筹备来影响拍《微微一笑》的时间,也不要问自己剧本看了多少,是否能给修改意见。“按我做戏的原则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如果分心,我觉得对哪一部戏都不太公平。”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在林玉芬的坚持下,《三生三世》片方会集中时间,约上林玉芬、美术造型师张叔平、特效公司等一同见面,将积攒的问题集中解决掉。而剧本方面,剧酷也是等到《微微一笑》开始剪片的时候才让林玉芬深入跟进。
资本和IP相结合,演员的流量和咖位也是降低风险的方法之一,有的制片人甚至在找导演之前,就已经定好了演员。相较于背后有制作公司或是资本撑腰的强势导演,比如郑晓龙、冯小刚等,像林玉芬这样相对独立、作为被雇佣者的导演,在演员选择上其实话语权不大。
而在制片人中心制度下,绝大多数导演都是林玉芬这样的“被雇佣者”,即使她如今拥有了“江湖地位”。
但林玉芬还是想去做一些努力。一些熟悉林玉芬的制片人会在洽谈演员时来问林玉芬,她会很乐意给出参考意见。林玉芬的考量标准是这个演员合不合适,职业操守够不够。若标准达不到,她就会回绝掉,甚至宁愿不拍。“有一些风评太差的演员就觉得真的没必要合作了。”
筹备《花千骨》时,唐丽君就曾来问林玉芬,白子画哪个演员适合演?“我说可能要有师父的感觉,还那么帅,那就跟华哥(霍建华)给人的感觉一样嘛。”而《三生三世》时,林玉芬坚持用不被看好的赵又廷出演夜华。再包括另外两部作品《微微一笑》《醉玲珑》,这四部戏有不少重合的主演或配角,也都是林玉芬合作过后觉得不错而向片方推荐的。这几部戏的配角集体走红也证明,林玉芬挑演员的确很专业。
缺时间赶进度?时间差一点很多东西会变成假的 导演与制片人沟通很重要
虽然强调自己与制片方有商有量,但林玉芬也有“差点撑不住”的时候。杨幂就曾对新浪娱乐透露,《三生三世》拍摄后期,制片人出于成本控制,与导演林玉芬商量“赶进度”,林玉芬直接就哭了。她对制片人哭诉:“你是要快?还是要好?”制片人遂妥协。
杨幂《三生》剧照
提起此事,林玉芬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想做好它,所谓的赶进度有时候其实就差那么一点点,但是那一点点就会让自己很不愉快。每一个想法都是需要时间去做的。《醉玲珑》画面美,那是要灯光师慢慢调。《三生三世》撒的花瓣雨,可能因为技术上做不到那种效果,就需要NG再来。如果时间压缩的话,很多就变成假的,出来的效果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林玉芬直言,“缺时间”的确是国产玄幻剧做特效的共同难题。“国内拿到一个IP,在一年或者一年半里就必须做好,包括后期制作,很多时候是跟时间在比赛。其实《幻城》《青云志》那些制作团队,有一些真的还蛮有水准,我觉得如果时间再多一些,可能会完美一些。”
在现在的大环境里,林玉芬有自己的坚持,但也很理解制片方,“其实大家都明白什么叫商业操作。”她坦承,自己会适度地去妥协一些事。但这个“妥协”,也是一种综合利益最大化。“我会先问制片人,资源要投放在哪里,然后哪一块是想省下来的,我们都会乐意地去听。如果有意见不同,会再商量。”林玉芬认为,导演的价值不仅在于作品的艺术性,还在于评估将有限的资源放在哪个部分,能获得最大的性价比。
林玉芬很满意《三生三世》这部作品,一部分原因是与制片方沟通愉快。“他们不会随便要求导演,而是说我们牺牲什么,能够做到我们起码要的那种效果。到后来和约期都超了,他们怎么样跟演员说再回来拍。甚至某些制作费上已经在超支,他们都跟我说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即使是品质之作《花千骨》,也曾出现“特效包子”,制片人唐丽君对记者坦言, “由于资金问题以及后期制作有些匆忙,确实在特效方面存在一些遗憾。”但绝大部分困难,早有信任基础的林玉芬与制片人唐丽君理性沟通,“那我们也能克服。”
相对于导演中心制、编剧中心制,国内制片人中心制常被诟病为“商业压倒创作”。而在有限的条件下,重视沟通、善于沟通显得尤其重要。“最后会出来什么样的作品,我觉得制片人跟导演的关系其实蛮重要的。因为大家要去不停地沟通,怎样在有限的条件下呈现最佳的效果”,林玉芬分享经验。
林玉芬
会为投资方考虑:香港导演没那么任性 副导演“变态”工作教会我耳观八方
林玉芬并非是只坚守艺术创作,不为制片方考虑的导演。作为TVB导演雇佣制下出身的香港导演,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任性。
1989年的6月,从中央戏剧学院86级导演系毕业的林玉芬给TVB写了一封当副导演的求职信,凭借着专业的学历,这个从小就喜欢往戏院跑的女孩儿被录用了。按常规,新人进TVB后会上两三个月的培训班,但因错过了集体培训时间,林玉芬被安排直接到片场跟着副导演干活。
几天后大概了解了副导演的工作,林玉芬便硬着头皮跟着导演去拍戏了。林玉芬当副导演跟的第一部戏是《他来自江湖》,男主角是万梓良和当时尚为二线艺人的周星驰,女主角是毛舜筠,黄秋生、吴孟达则在剧中打酱油。
副导演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给演员们排通告表,对于未经培训便上阵的林玉芬来说,这很不轻松。“香港无线的制度是比较奇怪的,它养着几百个演员,除了男一女一之外,其他演员有可能同时跨着三部戏。无线电视台有八个录影棚,同时开拍的有四到六部戏,所以演员们很容易撞期。”林玉芬常常口干舌燥地跟其它几部剧的副导演协调排期,在电视台熬夜改通告,睡袋、牙刷、洗澡的东西都在台里,睡两三个小时后第二天早上七点便去片场。
彼时香港无线的副导演都是身兼多职,排通告,当场记,安排群众演员,打电话找特约演员,甚至剧组车辆、服装、道具也要安排。工作如此之细碎繁杂,百密难免一疏,偶尔还会因没盯住演员“进门前后衣服颜色不一样”,而闹出事情。
“当时我们很惨的,如果现场缺了什么东西,如果那个导演比较凶的话,就把我们都骂死了。所以练就了一身打不死的精神。”再提起辛酸往事,林玉芬眼镜后的眯眯眼笑成一条缝。除了要能抗压,也要变通,“如果发现没有那个东西,你在现场要怎么最快变出来。”
林玉芬甚至用了“变态”一词来形容当时的工作。不过,也正是这样一份一身多职到变态的工作,养就了她在片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这都让她在日后在内地的工作受益匪浅。
从1989年到1993年,林玉芬在TVB当了四年半副导演。她很感谢这段经历,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譬如说一部剧我负责5集,每一集要用200个群演,我就知道我可以从电视台那里调用1000群演。但这一场戏其实需要400群演,那其它4集我就知道我要省下来,不然超支又会被制片人、监制什么的说你。”
如今常年在内地拍戏的林玉芬常常能和合作过的片方成为朋友,然后再多次合作。比如合作过《仙剑三》《步步惊心》《聊斋奇女子》《无心法师》等剧的唐人,合作过《微微一笑》,又无缝对接《三生三世》的剧酷,合作完《花千骨》又有新作《醉玲珑》的制片人唐丽君……
这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在制片方普遍面临资本和政策的双重压力之时,曾担当TVB副导演的林玉芬在有限的条件下,愿意且有能力为片方考虑成本和预算的控制,做到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林玉芬
和角色谈恋爱:有少女心爱幻想 看小说会有画面感 为演员提供“苏点”
曾与林玉芬两度合作,如今已成为好友的唐丽君尊称林玉芬为“老板”,但她也告诉记者,其实“老板”是个很少女心的人。这也是很多合作者对林玉芬的评价,还有媒体称其“四海八荒第一少女心”。
相对于国内,包括和林玉芬一样从港台北上的,占大比重的男性导演们,林玉芬乐天的性格以及女性自带的敏感细腻,就像是祖师爷赏的一碗饭,使她与主打谈恋爱、恋爱谈得苏不苏是成功之关键的偶像剧们更为亲近。
“大家都说我是少女心,其实我是一个蛮简单、很容易开心,也比较爱幻想的人,看小说的时候会有画面感,看到虐恋情节常常泪流满面。” 她聊起自己初看小说《微微一笑》,甜宠情节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影像化,“肖奈骑脚踏车载着女朋友贝微微穿过整个校园第一次出现在同学们面前,然后篮球场上他在万众瞩目中走近微微……我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感觉!”55岁的林玉芬,语气仿佛一个花痴小女生。
“我自己跟着戏里面的角色在同步一起走,我是在跟角色谈恋爱,或者跟一些人物在对话。也是需要这样,才能拍出一些不同的戏”,林玉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林玉芬的细腻心思,也用在了调教演员上——虽然她谦虚地不愿用“调教”这个词。
《醉玲珑》媒体看片会时,每到男女主角吻戏,女记者们集体发出“嗷”的一声尖叫。在剧中与陈伟霆吻戏这么苏、化学反应这么强,刘诗诗将功劳归功给林玉芬,“她对于女性感情戏这部分把握得很好,其实我真的是挺依赖导演的,一方面是她对我很熟悉,另一方面她是一个特别细腻的人。她有时候会提醒我一些点,就是让我们的感情戏在感觉、情绪上比较苏的点。”
迪丽热巴谈及在《三生三世》里与林玉芬的合作,也称“特别舒服”,“她让你感觉被信任,同时也让你有更多可以发挥的空间。”其实,在内地拍了多部偶像题材剧后,林玉芬和不少年轻演员成为朋友,她还喜欢以大姐姐的口吻叫他们“小朋友”。
面对找不到情绪入口的演员,林玉芬的方法也很温柔,“不能惊动他们想要把这场戏演好的心”。很多时候她只是在一旁观察,必要时给他们一些正面的鼓励。然后她会私下和演员说表演上的缺点,绝不会当面让演员难堪。
对待演员之外的其它工作人员亦是如此。多个《醉玲珑》剧组工作人员对新浪娱乐提起林玉芬,不约而同用了两个词,“崇拜”和“可爱”。而林玉芬对记者提及较多的一个词,就是“互相尊重”。“我希望工作人员能够开心地在工作,这等于他们能积极,我不喜欢用骂的,如果工作人员过于懒散的话,当然我会说,但互相尊重是很需要的。”
如今,人们总是追问林玉芬打造爆款剧的“秘诀”。她谦虚称,自己并没有刻意迎合内地观众的口味,很欣慰能够得到年轻观众们的认可,但也会提醒自己再接剧时要更加谨慎。这位来自香港的导演,很重视作品传递的价值观,“我会想,自己的作品是否会对年轻人的价值观带来不良影响。现在的影视圈很多东西都模糊化了,但本来应该是黑白分明的。”
林玉芬也很看重在作品中传承传统文化,她以《步步惊心》和《醉玲珑》为例,“其实我觉得中国自古以来有很多很好的东西,包括我们的道德,我们的价值观,但是我们都丢了。当然我们也不是去说教,小朋友你应该这样或那样,但我们应该通过电视剧让他们领略到‘兄友弟恭’这些传统的好东西”,林玉芬感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