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月薇照片 社会:永远的邓月薇

编者按: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新民周刊》曾第一时间报道了华裔空姐邓月薇的英勇事迹,她向地面报告劫机事件的录音成为“9·11”事件调查的宝贵资料。 5年后的今天,SMG《1/7》摄制组来到邓月薇在旧金山的家,与她的亲人共同缅怀月薇的点点滴滴,获得了关于她和家人的第一手资料。《新民周刊》据此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整理/钱亦蕉(记者)

在旧金山南部的松园墓地,邓月薇的灵室就在大堂后面的一个显眼的地方。灵室不大,里面摆放着一个青底、绿叶、紫花的景泰蓝骨灰坛。最动人心魄的还是那张遗照和那一双叫人过目不忘、美丽的眼睛。在邓月薇45载短短的人生中,这双眼睛目睹过人世间的美好和丑恶,如今却留给人们无限的哀思。

邓月薇最后的声音

邓月薇生前是美国航空公司的乘务员。“9·11”事件发生时,她正好在被恐怖分子劫持的美航11号班机上。这架班机原是从波士顿飞往洛杉矶的,但起飞后不久,就被恐怖分子劫持。在发觉5名恐怖分子动手后,邓月薇毅然拨打了机舱内部电话,成为急报“9·11”劫机事件第一人。

如今,邓月薇的哥哥邓达民精心保存了一盘录有电话录音的磁带,这就是邓月薇当时电话报告劫机的录音:

“这里是3号指挥舱,有乘客告诉我,有人会利用这架飞机,进行一次袭击,我想他们正飞过来,我想会是一次高空撞击,这样他们非常恐慌。我不是非常确定。”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你现在在那里吗?”

“是的。”

“你们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Betty(邓月薇的英文名字),你机舱的号码是多少?……”

据邓达民介绍,邓月薇的家人是在2002年2月听说有这盘录着月薇声音的磁带的,但是一开始他们无法得到拷贝,因为FBI不同意,认为这是和犯罪有关的档案材料。大概直到一年半到两年之后,FBI的官员才同意给他们这盘磁带的拷贝,他们才拿到了这盘录着亲人珍贵声音的磁带。

仅仅在邓月薇和地面通话25分钟后,这架飞机撞上了世贸大厦。当她的哥哥从美联航得知妹妹遇难的消息后,全家人都陷入了万分悲恸之中。“你也知道中国人不是很爱哭,他们不喜欢表露出许多感情。但当我告诉父母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父亲哭了,我母亲哭了,我们都哭了。

我打电话给住在贝克斯费尔德的妹妹格莱丽,告诉她月薇的死讯时,她当时就叫了起来。她说这不可能,不可能,月薇不会死的,她不可能在那架飞机上,她不可能死。那真的是很艰难的一天。即使现在想起说起这件事,我也会觉得很伤感。”面对来自中国记者的摄像机,邓达民边说边流下了眼泪。

直到现在5年过去了,邓月薇的父亲依然每天看电视新闻,比如CNN电视台。“他只是一直坐在那里看新闻,并且等待有一天月薇会打电话回来。”邓达民说:“我们都知道这是段历史,发生了‘9·11’,月薇是其中的罹难者之一,但我们依然很难接受,我们仍然在等她的电话。”

怀念小妹

“月薇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她总是很沉着,这是她的个性使然。当她遇到紧急情况时,她会把这些事记录下来,划上线,然后很沉着地应对。比如有一次在旧金山,她在公路上开车时,碰上了一起交通事故。当我们其他人看到交通事故时,我们会只是驶过,将司机和伤者留在车祸发生的现场,而月薇却会停下车帮助那个人,问他有没有事。”邓达民说。

邓月薇自小就生长在旧金山,排行老四,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邓月薇是第三代移民,父母退休前在华埠附近开设了一家杂货店。由于父亲已82岁,母亲也有75岁,邓月薇的罹难对两位老人来说无疑是如雷灌顶。两位老人因身体不适谢绝了记者的探访,但特地让长子把邓月薇和全家人的照片放大并做在了一起供记者拍摄。

在这张巨型纸板上,有邓月薇一两岁的照片,也有小学、中学时代的照片,还有她唯一一次回中国时拍的照片,从她1988年的毕业照上可以看到,邓月薇是班里唯一一个亚裔学生,毕业后,32岁的她成为了一名空姐。

至今,在邓家的客厅里,邓月薇的照片仍然摆放在最显著的位置。邓月薇的哥哥告诉记者,邓月薇小时候就爱坐飞机旅行。也许正是由于这一点,她才选择了到航空公司工作。从最初的行李部做起,到一步步升为乘务组长,她的亲和力和乐于助人给同事和朋友们都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尤其在生命的最紧要关头,面对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她仍能镇定自若地和地面通话,这种专业精神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和钦佩。包括美国总统布什在内的各界人士都纷纷给邓家写来了感谢信,授予各种奖章。旧金山市市长威廉·布朗更是把每年9月11日命名为“邓月薇日”。

邓达民向记者展示了一面美国国旗,“这是赠与我们家的一面国旗,以纪念月薇所作的贡献。这是由参议员范士丹赠与我们的,他是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名议员。这面旗帜曾经在美国的首都华盛顿特区上空飘扬过,他将这面旗帜给我们,是为了表扬月薇的这种精神。”

在另一面蓝白红三色相间的星条旗上,有所有在那天死亡的人的名单,Betty Ong(邓月薇)的名字也在上面,和她飞机上的同事,包括其他的乘务员,机师机长,还有那些飞机上的乘客在一起。

斯人已逝。如今,邓家人只能在照片和感谢信中,怀念小妹在时的点点滴滴。

两根骨头

然而,邓月薇的家人认为他们还算是幸运的,2900多名遇难者中,40%的人都化成了灰烬,什么都没能留下。但在2002年的2月,纽约医学鉴定中心打电话来通知他们,邓月薇的两根骨头在离双子塔两个街区的地方找到了。

“9·11”发生后,美国警察对每一块遗体进行清洗、消毒、分类和编号,有时是一条腿,有时是一只手,有时就是一块骨头,然后再由医学鉴定中心运用DNA技术进行甄别。邓月薇的骨头就是这样如大海捞针而发现的,如今他们就把这仅有的两根骨头放在了骨灰坛里。

邓月薇的嫂嫂梁丽文,说起当时家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的复杂心情。一方面当然很悲痛,另一方面,总算能够有亲人的遗骨可以回来,中国人就是这样,收到不是整个身体,小小一部分,都算回来了,所以也感到高兴。

邓月薇的家人以邓月薇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他们用募集得来的基金去资助一些孩子念书。在他们看来,这是让邓月薇助人为乐的精神传递下去的最好方式。因为只有相互关爱,世界才能和平安定。

当被问到“我们应该怎样制止这样的恐怖主义”时,邓达民说:“我认为唯一的途径是爱,我们必须理解别人。只有爱和理解才可以做到。让别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平等和团结的,这是唯一的方法。”

“‘9·11’使我们的家人永远地失去了月薇,但我们必须记得在‘9·11’中有超过2900个家庭也深受影响,他们失去了他们的至爱,他们可能失去了他们的妻子或丈夫,他们的朋友,失去了他们的叔叔阿姨,我们必须同样记住他们”,邓达民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