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性格 贪慕虚荣的侯君集走上绝路是必然的
本书以第一人称的笔记手法,生动再现了唐太宗的领导艺术及其政治手腕,还原了历史本相。李世民登基后,放过了为兄长出谋划策的党羽,收编过来,为我所用,顺利化解了流血政变后的不稳定因素。
唐太宗最厉害的治官手法是折腾官员,让他们按自己的需要成长,贞观盛世的一大批名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尉迟恭、李靖等在唐太宗的麾下服服帖帖,任他驱使,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足见唐太宗治官之道的博大精深。
[上期回顾]
房玄龄是李世民庙堂的“总管家”,李世民也对他十分器重。而正因为器重,所以对房玄龄的要求也就越多,因此房玄龄常常受到李世民的责备,甚至停职。
所谓功臣,便是时刻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侯君集就是其中之一。
侯君集,很早就成为我秦王幕府中的一员,曾立下赫赫战功,特别是在玄武门事件时,他和长孙无忌、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即位后,侯君集凭这些功劳升任右卫大将军、潞国公,紧接着又在贞观四年迁为兵部尚书、检校吏部尚书,拥有了参与朝政的决策权,甚至可以被视为当朝宰相的候补人选。这个时候的侯君集壮年得志,大好前程正张开双臂等着他。
然而,侯君集有致命的弱点。自从他跟我后不久,我便发现这个人有贪慕虚荣、喜欢吹牛的一面。也许是因为出身行伍而带来的自卑感,侯君集总是担心别人瞧不起他,故而常常会依靠吹嘘抬高自己以获取内心的平衡。另外,他也有心浮气躁、浅尝辄止的毛病。以其性格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贞观十三年,侯君集被授命率领大军讨伐高昌王麹文泰,这是自他上次作为李靖副手讨伐吐谷浑以来,首次以主帅的身份挥师出战。这正是我给他的新考验——在李靖和李世勣之外,我需要培养一位新的统兵大将。而侯君集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高昌一战,不可一世的高昌王麹文泰被有如神兵天降的汉家儿郎打得丢盔弃甲。侯君集果然不负我所望,交上了一份令我满意的答卷。
然而在另一张答卷上,侯君集却只得到了零分。攻破高昌城后,身为主帅的侯君集却犯起了贪财的瘾,私自藏匿宝物,不仅如此,还将没有罪过的人逐一流放,以便夺取其财产。部下一看主帅有如此行径,自然纷纷效仿,一时间,高昌城内竟然成了盗抢勒索的强盗世界。
作为一个出将入相的重量级人物,竟然为眼前蝇头小利所惑,干出与自己身份极不相称的事来。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够放心交给他更要紧的重任在将来去担当呢?很快,侯君集便遭到了监察部门的指控,还在喜滋滋地等待赏赐的他等来的却是被关入监狱的命运。
接下来会是什么?贬官?削职?下狱?侯君集蒙了。其实,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点醒侯君集而已,并不打算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很快便有官员出面为侯君集求情,我也就顺水推舟将他无罪开释。然而鉴于其带头劫掠这种破坏军纪的恶劣行径,平定高昌的酬赏自然也泡了汤。
对向来骄傲惯了的侯君集来说,这件事使得他心中一直闷闷不乐,尽管后来我也多次寻找机会开解他,但似乎收效甚微。直到贞观十七年,一件意外的事,让我知道了他心里的怨气到底有多深。
那一年,太子詹事张亮外调洛州都督。侯君集在为张亮送行时,有意无意地激怒了这位当年同在我秦王府中共事的老战友:“喂,你怎么会被排挤出朝廷了呢?”此言引得张亮大怒,气哼哼地说:“暗中排挤我的,不就是你吗?”侯君集这下似乎是找到了知音,一把卷起袖子:“我当年平定高昌,没想到回来后竟触怒了天子,自保不暇,哪里还能排挤你呢?你现在跟我一样,都被赶出了权力中枢,大丈夫岂能如此窝囊?干脆一起反了吧!”
此言一出,侯君集也许是畅快了许多,可没想到他这位心中的“造反盟友”在听到这番话后,转头就一五一十地向我告了密。我摇摇头,郑重地对张亮说:“你们两人都是朕的功臣,这个话也是你们私下说的,没有第三者在场,我若前去质问他,他能承认吗?到时候如何收场?算了吧,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以侯君集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发出这样的抱怨。前前后后,我已经不止一次收到侯君集将要造反的风声了。一次是来自李靖的警告。我曾经命李靖将兵法传授给侯君集,侯君集有一天神神秘秘地跑来向我告发李靖:“他教给我的兵法都十分粗浅,精深之处总是不肯教,我怀疑他想藏私造反!
”关于这件事,我曾经问过李靖。李靖淡定地回答:“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他吧。现在天下太平,我教他的兵法对付周边四夷已经够用,他还想学那么精深,是想干什么呢?我看除了造反之外,别无他用。”
对此警告,我倒不太在意。因为这两个人的理由仔细推敲起来,都很牵强。不过这也透露出一个讯息——侯君集这个人,有才智不假,却缺乏起码的政治素养,不是宰相之器。另外,就连同样低调的江夏王李道宗也曾对我吹过侯君集要造反的风:“这个人志大才疏,又仗着立过功劳,不甘居于李靖和房玄龄之下,一个区区吏部尚书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将来肯定会搞出乱子来!”
造反能造得像侯君集这个样子,尽人皆知,也算是奇事一桩了。其实,他又何曾想过要造反?只不过是人生太过于顺遂,就好像娇生惯养的孩子似的,一旦遇到挫折,就会发脾气摆脸色。只是,惯坏了的孩子往往不会认真权衡撒娇的后果,侯君集也是。
为了安抚他,我特地让御用画师阎立本在凌烟阁为二十四位随我打天下的功臣画像,由大书法家褚遂良题字。尽管知道侯君集一直心存怨气,但我还是将侯君集画了上去,这就是让后世称羡不已的凌烟阁功臣像。至于爵禄和名位,我还不能给他,现在的侯君集还不具备领受的资格。
若让不合适的人去做不合适的事,一方面是对大唐天下的不负责任,另一方面,也是对被任用者的不负责任。然而,名与利这两样东西,恰恰才是他最想得到的。屡屡失望的侯君集终于下定了造反的决心。
他卷入到了我的家事之中。当时太子承乾与魏王李泰互相倾轧,斗争日趋激烈。渐处下风的太子承乾决定先发制人,发动政变夺取皇位。而侯君集竟然心甘情愿地被承乾拉拢了过去,由当年玄武门事变中我的得力干将变成了我儿子的心腹打手。
太子还没来得及起兵便阴谋败露,一干党人纷纷束手就擒,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位志大才疏的侯君集。看着这位老部下,我不禁百感交集。“侯君集,你曾有功于国家,我也想免去你谋逆之罪,不知众位大臣意下如何?”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侯君集说好话求情,大家纷纷表示,侯君集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我长叹一声。谁叫你平素里眼高于顶、傲视群僚呢?看着他,我不禁有几分惋惜:“将来有一天,当我想你的时候,只能在凌烟阁里看到你了。”语音未落,我不禁流下两行泪水。
侯君集自然也是悲从中来,当他临刑时,对监斩官大呼:“我侯君集怎么会真的想要谋反呢?只不过是人生蹉跎,才被时势逼到了这份上。请转告皇上,请他念在我过去的微薄功劳上,替我的家族保留一点血脉,以便我死后还能有个上坟之人。”
一代名将侯君集就这样踏上了不归路。有时候,我会悄悄设想着这样的可能性:如果当初他自高昌凯旋后,我对他不是那么严厉,会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呢?还是会的,对于侯君集来说,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纵使我在高昌凯旋后有意宽待于他,他也只会越发膨胀,而不会自我收敛。他的死,想来是必然的结局。